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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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亲自磨墨,韩鸿提笔,书信须臾写就。墨迹未gān,使者已携书上路,绝尘而去。诸将至此方知韩鸿竟是彭宠、耿况的大恩人,于是心中稍安,看在韩鸿的面子上,彭宠、耿况二人即使不领兵来会,想必也不好意思忘恩负义,投奔王郎,反过来与恩人为敌。

  刘秀所以决定南下,一方面是幽州的qíng况突然变得复杂,未可遽尔深入;二来眼下还远不是和朝廷决裂的时候,不如卖韩鸿一个人qíng,奉诏遵命。

  听闻刘秀决定南攻邯郸,刘扬大喜,一咬牙,送给刘秀三千兵马,算是给外甥女婿的新婚贺礼。刘扬就担心刘秀执意要北取幽州,因为那样一来,他就将直接bào露在王郎的兵锋之下。刘秀南攻邯郸,正好,他可以躲在刘秀身后静观其变,刘秀胜王郎,他则坐享其成,王郎胜刘秀,他大不了好马也吃回头糙,再次向王郎屈膝投降。

  刘秀整饬三军,合兵一处,挥师南下,进击元氏、防子,皆下之,再至鄗城。鄗县县令献书请降,刘秀许之,勒兵城外,亲自入城慰劳官吏父老,当夜宿于城中传舍。

  鄗城土豪苏公,听说刘秀就在城中传舍,顿时激动起来——刘秀的人头,价值十万户呀!苏公连夜派仆人出城,密报王郎部将李恽,邀其偷入鄗城,自己则在城中充当内应。

  李恽心中清楚,刘秀的数万大军就在鄗城城外,qiáng攻无异于送死,然而贪功心切,qiáng攻不行,gān脆奇袭,遂率数十敢死之士,趁着夜色,悄然潜入鄗城城下。苏公早已买通守门吏,开门让入李恽等人,直杀刘秀所在的传舍。

  刘秀入城之时,只由耿纯带数十人在身旁护卫。耿纯身负护主重任,一夜未敢合眼,率众人在传舍之外往返巡视,正逢李恽来袭。双方人数相当,迎住便是一阵激战。耿纯勇不可当,手刃李恽、苏公,又连杀数人,余众溃散,于是护送刘秀出城,宿于军中。

  第二天,刘秀遇刺的消息便已在鄗城传开,城中百姓皆惶恐无地,以为这下刘秀必然动怒,说不定就会屠城泄愤。刘秀闻报,命人宣示城中:“逆贼苏公,业已授首。百姓各安其业,无须惊扰。”一城皆呼万岁。

  鄗城已定,刘秀移师巨鹿,进bī柏人。柏人守将李育自恃兵多,出城迎战。两军jiāo锋,李育大败,退回城中,闭门死守。

  刘秀攻城,连日不能下,正在营中发愁,忽一人直闯而入,大呼道:“好你个刘文叔,近日又卖了多少药?”

  【No.3 江山入画】

  刘秀惊抬头,来者竟是朱祐,昔日在长安合伙卖药凑学费的太学同窗。他乡遇故知,怎不大喜!面对朱祐的调侃,刘秀大笑道:“医人之药,不卖久也。今所卖者,医天下之药也,君可有意否?”

  朱祐笑道:“千里而来,正yù效牛马之劳。”

  朱祐又为刘秀引荐随行二人,都是南阳老乡:一为贾复,字君文,南阳冠军人;一为陈俊,字子昭,南阳西鄂人。贾复、陈俊,此前皆为汉中王刘嘉部下。

  刘嘉,字孝孙,刘秀族兄,其父早亡,由刘秀的父亲刘钦抚养成人,与刘秀一家感qíng深厚,相当于刘秀的另一长兄。更始朝廷定都长安之后,刘嘉封为汉中王,持节就国。南郑人延岑起兵据汉中,刘嘉击降之,定国都于南郑,麾下聚众数十万。在朝廷所封的十九王之中,刘嘉是最早拥有割据实力和野心的人。

  贾复其时在刘嘉手下任校尉,见更始政乱,诸将放纵,而刘嘉却安于割据现状,无意进取,于是进谏刘嘉道:“臣闻图尧、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汤、武是也;图汤、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图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国是也;定六国之规,yù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国是也。今汉室中兴,大王以亲戚为藩辅,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得无不可保乎?”言下之意,劝刘嘉谋反称帝是也。

  刘嘉倒也颇有自知之明,答贾复道:“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马刘秀在河北,必能相施,第持我书往。”亲笔为贾复写下荐书,又命帐下长史陈俊同行。

  刘嘉遣贾复、陈俊二人前来投奔刘秀,既表达了对刘秀的支持,又有与刘秀结盟自固之意。对此,刘秀自然心领神会,拜贾复为破虏将军,陈俊为安集掾。至于朱祐,更是大加亲幸,委以护军重任。

  此时,刘秀手握近十万大军,然而其构成却颇为复杂。既有嫡系部队,如邓禹、冯异、铫期所部;又有杂牌部队,如耿纯、刘植、任光所部;更有类似于雇佣xing质的奔命兵。兵多且杂,军纪难免松弛,兼以大军屯于柏人城下,久攻不下,士气低落,越发难以约束,作jian犯科之事常有。

  军市令祭遵,主抓军纪,素以铁腕著称,适逢刘秀舍中儿(相当于警卫员、秘书之类)犯法,祭遵二话不说,格杀之。刘秀大怒:“打狗还要看主人,我身边的人你也敢杀!”下令将祭遵收监问罪。

  从昆阳之战起,祭遵就一直追随刘秀左右,堪称刘秀身边资历最老的部下之一。主簿陈副谏刘秀道:“明公常yù众军整齐,今祭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刘秀盛怒之下,无暇多想,经陈副这一点拨,顿时恍然大悟,当即赦免祭遵,擢升其为刺jian将军,亲解佩剑赐之,慰勉道:“自今往后,凡乱法纪者,当斩则斩,勿以为难!”又将舍中儿人头悬于军中,谓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一时之间,军纪为之肃然。

  柏人孤城坚守,刘秀一筹莫展。诸将议曰:“与其大军耗在柏人,不如趁敌不备,直捣巨鹿。”刘秀纳谏,jīng选步骑万余,当先快速突击,其余大军,随后跟进。刘秀引兵东北,先拔广阿城。当夜,刘秀宿于城楼之上,灯下披舆图而观(舆图,地图也)。刘秀借着昏huáng的灯光,徐徐展卷,山川河流、九州形胜,渐次袭人而来。

  方寸之间,天下尽览。图穷,刘秀为之黯然。时邓禹随侍在旁,刘秀对邓禹叹道:“王莽篡汉,千夫所指,神人共愤。但在我看来,王莽至少还有一点可取之处,至少在他手中,大汉江山未有一寸沦落异族之手。”

  邓禹拍马道:“王莽知明公当有天下,故而不敢不小心看管。”

  刘秀大笑,笑罢,越发怅然,指着舆图,问邓禹道:“天下郡国如此众多,吾今所得,不过其中之一。yù尽复高祖江山,不知何年何月!人生苦短,其能待乎!邺城之时,子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

  刘秀自来河北,已逾半年,惨淡经营之下,手中拥有地盘,不过信都、常山、巨鹿三郡各得数县,加起来只相当于一郡之大小。进展如此缓慢,也难怪刘秀彷徨沮丧。

  邓禹正色道:“古之兴者,在德厚薄,不以地之大小。周代殷商,秦灭六国,考其发迹之初,皆僻处西陲蕞尔之地耳。”

  话说回来,刘秀之抱怨,只是戎马倥偬之余,聊发牢骚而已,你要是真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嗯,既然这么辛苦,那咱gān脆也别gān了,收拾收拾包袱,回家养老得了”,刘秀肯定不会依你,弄不好还会揍你——没出息的东西。邓禹的回答,虽然不过是以德服人的陈词滥调,但听在刘秀耳中,毕竟也不失为一种安慰,于是借坡下驴,转忧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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