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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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涉笑道:“贾君不用急,这理嘛,是讲出来的,不是争出来的。”指着刘秀,又道:“这个年轻人,敢于为朋友复仇,可谓有义;以一人之力,斗十余恶少年,伤人之余,且能全身而退,可谓有勇。反观贾兴,鱼ròu东市,欺凌弱小,可谓无义;以众敌寡,反被刺伤,可谓无勇。一个是有义有勇,一个是无义无勇,你说应该谁理亏?如果今日重伤的不是贾兴,而是这个年轻人,你又待怎么个说法?”

  贾良说不过原涉,却又不肯服气,大叫道:“原公偏袒!”

  原涉笑得越发温柔,道:“这么说,老夫的话,贾君是不听的了。”

  贾良毕竟尚未被怒火完全冲昏头脑,故而也不敢公然和原涉顶撞。他浸yín江湖多年,对原涉的手段再熟悉不过。原涉年轻时便以心狠手辣闻名于世,他二十岁出任谷口县令,到任之后,日杀百人,血流十里。不出五日,原本jian猾横行的谷口县,愣是被原涉杀出一境太平。如今原涉成了教父,他已经用不着再残忍,自然会有人替他残忍。得罪了原涉的仇家,通常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荒唐的是,甚至连原涉自己也不知道仇家是被谁杀死的。他的那些追随者们,十分乐意为原涉做这种“好人好事”,而且个个觉悟很高,从来不留姓名。

  对于原涉所下的结论,贾良心中不服,嘴上也不肯服,信口敷衍道:“原公的话,我当然要听。我向来是听原公的话的。原公你说,我几时不听你的话了?如果我连原公的话都不听,那我还能听谁的话?原公你算算,还有谁比我贾良更听你的话?我不光自己听你的话,我还号召我们一家老小都听你的话……”

  原涉知道,必须得让贾良心服口服,否则这事永没个完,于是笑道:“贾君一片爱子之心,老夫焉能不知!老夫还有一个法子,更为公平。”刘秀、来歙、贾良皆凝神而听。原涉卖足关子,然后吐出一句:你们谁有钱?

  贾良一听大喜,连忙表态道:“只要能替贾兴报仇,原公尽管开口,钱要多少给多少。”

  原涉不理会贾良,转头问刘秀,你有钱吗?拿来。刘秀搜遍全身,搜出一小把钱来,原涉就中拣出一枚五铢钱,冲贾良晃了一晃,道:“最公平莫过于天意。你如猜对,老夫再不cha手,由你随心所yù。你如猜错,那这事就算过去,以后也休再提起。你选,面还是背?”

  贾良心想,猜正反,好歹还有机会,总比让原涉一人说了算要qiáng,于是答道:“我选面朝上。”原涉手指轻弹,五铢钱打着转飞入空中,在最高点静止,迅即掉头旋转而下,落在几案之上,滴溜溜又转了半晌,其势渐衰,这才倒下平躺,背朝上。

  贾良面如死灰,顷刻却又复燃,叫道:“再来,三局两胜。”原涉大怒,拍案而起,斥道:“你以为买菜呢,讨价还价!”原涉一直笑如弥勒,令人不忍提防,而这一怒之下,却顿成金刚,叫人心胆沦丧。贾良先输了道理,又输了赌局,倘若再反悔qiáng项,一旦传了出去,江湖中恐怕再无他立足之地,权衡再三,只能长叹,既是天意如此,贾某敢不从命!

  原涉这才转怒为喜,道:“仇怨已消,容老夫为诸位引见。”对贾良介绍完来歙之后,特地又向他介绍刘秀道:“此乃刘文叔,大汉高祖之后,南阳刘伯升之弟,司隶校尉陈崇之晚辈,大司马严尤之世侄。”

  贾良如梦初醒,敢qíng这刘秀来头如此之大,靠山如此之硬,真要叫起板来,自己弄不好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几秒钟之前,贾良对原涉还是心怀怨恨,恨他从中作梗,阻挠自己报仇,此时此刻,他对原涉则是充满感激,感激他阻止自己惹下大祸。这一切,原涉自然都看在眼里,笑了一笑,又把大饼拿出来朝大家伙儿晃悠,吃吧?吃吧?刘秀、来歙、贾良都谦让着,原公请。原涉也不客气,掰下一块放进嘴里,边嚼边叹道:“这饼放得有日子了,再不吃就得馊了。”说着,又指了指门板上血流不止的贾兴,笑着对贾良道:“你这儿子呢,再不救就要死了。”

  贾良láng狈点头,是,是。朝门外一招手,两个随从赶紧进来,抬走贾兴,贾良也拜谢而去。等贾良走后,作为当事人却白看了半天热闹的刘秀终于忍不住问原涉道:“钱背朝上,果然天意乎?”

  原涉大笑,并不回答,来歙则笑着替原涉答道:“原公善博,想要哪面朝上,只在弹指之间。原公此技,向来秘不示人,故而贾良不知也。”原涉接过话头,笑道:“世间哪里有什么天意,只有事在人为。你说呢?”说完,拿眼望着刘秀,目光中似有无限深意。

  【No.5 最后的告别】

  世上是否真的存在着某种天意,为人力所不可抗拒?原涉给出的答案是:不存在,一切来自人为,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然而在当时,相信天意者却大有人在,刘秀的太学同屋qiáng华便是其中最狂热的一位。

  相传阿基米德在浴缸洗澡时灵感突发,悟出了著名的浮力定律,那叫一个激动,跳出浴缸,光着身子就跑到街上,逢人便嚷嚷,eureka,eureka(古多里安方言,意为“我找到了”),恨不得将他的喜悦和所有人分享。刘秀太学第四年的一天,qiáng华也光着身子,一路叫着eureka,eureka,跑进了刘秀在尚冠里的住处。刘秀拿衣服给qiáng华,穿上,小心冻坏小jījī。qiáng华光顾着激动了,手一挥,jījī乃身外之物,冻坏也无所谓。

  等qiáng华终于肯穿上衣服,刘秀就问:“你找着什么了?”qiáng华得意地叫道:“谶书《赤伏符》啊!”《赤伏符》,qiáng华第一次和刘秀见面时就对刘秀提起过,据说下一任真命天子的名字就记载在上面。刘秀大喜,“真找着了?拿来看看。”qiáng华道:“藏在国师刘歆府中的藏书楼内,我可拿不出来。”

  得,说了等于白说。国师刘歆,帝国排名第三的大人物,皇帝王莽的儿女亲家,他家里的藏书楼,可不是公共图书馆,哪能让他们随便查阅?

  qiáng华见刘秀一下子热qíng全无,于是谄笑道:“知道地方就好办了,可以偷偷闯进去。”

  偷闯进去,那和送死有什么分别?十八滩头乱石多,行不得也哥哥。刘秀斜瞥了qiáng华一眼,讥讽道:“莫非你敢闯进去?”

  qiáng华将手指着刘秀,道:“要闯进去的,不是我,是你!”

  刘秀大笑道:“我拼死找来,然后你看?”

  qiáng华一脸无辜,道:“嗯哼,有问题吗?”似乎让刘秀去送死乃是理所应当。刘秀连气都懒得生,一把揪住qiáng华,便要往门外扔,中途忽又改变主意,掷下qiáng华,道:“要去一起去。”

  qiáng华拼命摇头:“我不去,我怕死。”

  刘秀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去是不去?”

  刹那间,那些为真理而不惜献身的人们,布鲁诺、伽利略、秋瑾、刘胡兰……一一浮现在qiáng华的脑海,让他不禁热泪盈眶:“愿与君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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