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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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晨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yīn丽华。这是你在太学时立下的两大志向,如今进展怎样?”

  倘若换了别人,对于邓晨此问必然大感懊恼,你是姐夫,我那点破事你还不知道?yīn丽华,没影,执金吾,没戏。你明知故问,是不是要听我亲口说出来你才满意?不过刘秀却是向来的好脾气,将邓晨的挑衅置之一笑,答道:“不急。”

  邓晨打量着刘秀,但见刘秀气定神闲,确实也不像着急的样子,然而邓晨并不服气,他认定这只是假象而已,他这个姐夫都替刘秀着急,刘秀本人又怎么可能不急?刘秀已经二十八岁了,不但光棍,而且无业,换谁都得急,他凭什么不急?

  夏夜的微风chuī拂在沉默之上,如溪水在鹅卵石丛中无声流淌。借着酒jīng与醉意,邓晨终于像一个qíng窦初开的女孩一般,鼓足了十万的勇气,向暗恋的男孩表白心迹,对刘秀道:“文叔,万千人中,我只见有你。我不管你真不急还是假不急,我都要告诉你,商贾也好,执金吾也好,其实都不值一提,你的舞台不在这里,你的舞台乃是整个天地。”

  刘秀诧异道:“何出此言?”

  邓晨满饮一杯,这才答道:“当日宛城见蔡少公,蔡少公有言,刘秀当为天子,以我之见,这话必将应验在你身上。文叔,努力!”

  刘秀笑道:“蔡少公的话,焉能尽信。”

  邓晨争辩道:“然而,当时你自己也应承了。”

  刘秀道:“我那也只是玩笑而已。你看看我,亡命新野,寄君篱下,自保尚且不暇,何敢奢望天下?”

  邓晨摇摇头,道:“你只是未得其时,时至,运自然来。”

  刘秀笑道:“你还真相信我将成为天子不成?”

  邓晨肃然道:“重要的不是我相信,而是你要相信。除了你,没有人能成就你,没有人能成为你。”

  刘秀叹道:“这便是你要和我谈论的命运?”邓晨点点头。刘秀来了jīng神,道:“你相信命运早已注定,不可更改?”邓晨再次点头。刘秀道:“那我问你,我捉来一只小鸟,握在手中,你猜它的命运是死是活?”

  邓晨挠了挠头,他如果猜小鸟活,刘秀手一用力,便可以将小鸟捏死,他如果猜小鸟死,刘秀手一松开,小鸟将依然活着(此典似为一段禅宗公案,可惜出处早已忘记,日后如能查出,再补)。刘秀乘胜追击,又问,“我再问你,薛定谔那只可怜的猫,它的命运又是死是活?”

  邓晨瞠然不能答。刘秀总结陈词,道:“鸟猫命运尚不可知,何况是人?宿命之不可信,由此可知。”

  邓晨辩不过,却又不肯认输,只是做痛心疾首状,仰天嗟叹,你们若是不信,定然不得立稳(《圣经》以赛亚书第七章第九节,〔If ye will not believe,surely ye shall not be established〕)。

  【No.6 仇家】

  邓晨的苦口婆心,并不能换来刘秀的认命,或者说,关于自己将来是否真能成为天子,刘秀此刻的态度是存而不论。不管以后将会有怎样的未来,重要的是,不能让未来改变现在,而应该用现在去改变未来。是以次日天蒙蒙亮,刘秀便开始了既定行程,押着数十车谷奔赴宛城,继续做起了他的商人。

  刘秀到了宛城,寓居于太学同窗朱祐家中,刘秀身为逃犯,不便抛头露面,终日深居简出,一应卖谷事务,皆由朱祐出面打理。看看谷将卖尽,刘秀便预备回返新野。朱祐卖谷而归,见刘秀正收拾行装,连忙阻止,走不得,这几天你最好哪儿也别去。刘秀见朱祐神色郑重,忙问原因。朱祐道:“近来有一人总在附近徘徊,是个生脸,神qíng甚是可疑,我看十有八九是冲你来的,稳妥起见,还是先等等再说。”

  刘秀心中一紧,莫非这人乃是官府密探,来此盯梢,伺机抓捕他归案?事不宜迟,趁官府尚未动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等天色黑定,刘秀不顾朱祐劝阻,正yù起程,忽闻擂门之声。朱祐大惊,示意刘秀赶紧翻墙。真个事到临头,刘秀反而镇静下来,对朱祐道:“应门吧。如果真是官府前来抓捕,想必早有布置,láng狈翻墙,不仅无益,反招人笑。”

  朱祐忐忑不安,前去应门,门开处,果然正是那个总在门前徘徊的暗探。朱祐见来者孤身一人,心下稍宽,出言相询:“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gān?”

  那人神态和蔼,道:“敢问刘文叔可在府上?”

  朱祐不假思索应道:“刘文叔是谁?”

  那人一笑,道:“某姓李名轶,受长兄李通之托,特来拜访刘文叔,并无恶意。”

  李轶所在的李家,乃是宛城大姓,资财雄厚,宾客众多,李轶与李通,则在李家年轻一辈中最为英豪,其名朱祐早有听闻。朱祐见既是宛城名人,于是道:“烦李兄稍候。”朱祐入内报知刘秀,又道:“李家在宛城,乃是数一数二的望族,值得结jiāo,不妨一见。”

  刘秀苦笑道:“朱兄有所不知,我虽怕官府,但更怕宛城李家。官府抓我,顶多要钱;李家抓了我去,那可是直接要命!”

  事qíng得从八年前的舂陵讲起:在舂陵刘氏之中,有一位名叫刘玄的人,字圣公,是刘秀五服之内、共老太爷的族兄。舂陵当地的一位亭长,酒后盘扣刘玄的父亲刘子张,刘子张大怒,根本不拿亭长当国家gān部,当场刺死亭长。靠着刘家的势力,这案子硬是给qiáng行压了下来。亭长的儿子气愤不过,上门寻仇,将刘玄的弟弟刘骞刺成重伤。刘縯乃是刘氏年轻一辈的带头大哥,小弟受伤,岂能坐视不管,于是载着刘骞,连夜奔赴宛城,求见名医申屠臣,央其救刘骞一命。

  申屠臣这人心高气傲,和后世华佗一般,医术虽高,却耻以医见业,极少出手医人,他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一名文学青年,爱为词赋,每自比司马相如。刘縯风风火火赶到申屠臣府上,申屠臣接待是接待了,态度却甚是冷淡。哦,有人受伤?正常。什么,伤得很重?那也正常,挨这么一剑,搁谁身上都得重伤。再不救就要咽气?哈哈,不忙,不忙。你看,我最近刚作了一篇《子虚赋》,听说你念过太学,想来定能欣赏,来,我给你念念。

  眼见刘骞在板chuáng上挺命,申屠臣却还要bī着刘縯听赋,刘縯心中狂怒,但救刘骞又非申屠臣不可,于是也只能捺着xing子听着,频频点头,表示会意,时时拊掌,佯装激赏。

  听完《子虚赋》,这下总该出手救人了吧,偏不,申屠臣再取一篇《游猎赋》,又是洋洋洒洒数千言。刘縯如坐针毡,一边盼望着申屠臣早点闭嘴,一边祈祷着刘骞慢些咽气。申屠臣一篇《游猎赋》念罢,刘骞应声而亡。刘縯怒不可遏,拔剑直指申屠臣咽喉,大吼道:“你号为名医,为何见死不救?”

  申屠臣毫无惧色,道:“你怎么骂人?你才是名医,你们全家都是名医。”

  刘縯气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名医,剑刺申屠臣,血流如注。刘縯还剑入鞘,看你小子自救否。申屠臣也够硬气,视伤势如无睹,自顾吟唱临路歌,旋即气绝,溘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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