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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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莽见王邑满嘴敷衍,知道他还在为往事耿耿于怀,只好违心地拍起马屁,道:“君乃宗室戚属,当年领虎牙将军,东指则反虏破坏,西击则逆贼靡碎,实乃新室镇国之宝。今盗贼蜂起,四海鼎沸,能挽狂澜于即倒者,舍君其谁!”

  王邑不为所动,仍是推辞道:“蒙陛下错爱,臣不习兵事,迄今已十有余载,焉能担此大任。请陛下另寻高明,勿误国事为幸。”

  王莽见王邑还在摆谱,怒道:“你贵为新朝大司空、隆新公,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话,我都不来和你讲。我今日登门,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前来,而是以兄长的身份前来。我以兄长的身份,命你捍卫王氏天下。你曾经为王氏打下江山,如今王氏再度需要你的时候,你岂能袖手旁观?”

  王邑低下头,细想起来,王莽对他确实不错,即使当年他当众顶撞了王莽,王莽也并未和他计较,既没有给他小鞋穿,更没有怀恨在心,想要找个机会把他除掉。王莽称帝之后,高官厚爵养着他,即使他只拿钱,不gān活,王莽也是一直默许纵容,未加责备。如今,王莽亲自登门来求,话都说到这份上,不容易了,够面子了,该知足了,当年再多的委屈和愤怒,此时也都该得到补偿了。再说了,他荒废了十多年,实在也有些怀念那铁血飞扬的疆场,怀念那千军万马的阵仗。一阕“醉里挑灯看剑,梦回chuī角连营”,道出了多少久违战场的名将的心声?

  正如第82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拆弹部队》(The Hurt Locker)开篇所言:战场上的刺激极易成瘾,而且是一种qiáng效而致命的瘾,因为战争就是毒品(The rush of battle is often a potent and lethal addiction,for war is a drug)。在王莽的引诱之下,王邑的战争瘾也开始了发作,然而,王邑却依然犹豫不决,他太了解王莽了,王莽是个聪明人,但却聪明得过了头,以为自己房事国事军事,事事jīng通,于是经常在军事上遥控指挥,将前线将领作为傀儡摆布,使其无所适从,对将领们来说,应付王莽往往比对付敌军更累。王邑当年没少吃过这方面的苦头,如今想起,仍是一阵寒意。有鉴于此,王邑索xing将心一横,道:“臣斗胆,先与陛下约法三章,然后方敢领命出征。”

  都火烧眉毛了,王邑居然还要先谈条件,王莽大怒,转念一想,王邑肯谈条件,总比一口回绝要好,于是面色稍缓,道:“讲!”

  王邑并没有马上说话,和皇帝谈条件,需要多酝酿些勇气,他收回鱼竿,换上新饵,抛钩入水,这才说道:“一、臣任主帅,无论大小将领,皆须受我节制,听我号令。”

  王莽很慡快,马上答道:“没问题。”

  王邑又道:“二、物资辎重,皆要筹备妥当,使臣出兵之后,只管专心征战,无须为补给担忧。”

  王莽回答依然gān脆,道:“国库任君自取,沿途州郡,也都听君调遣。”

  王邑再道:“三、臣在外,得自作主张,作战方略,皆由臣决断,无须回报长安,陛下也不得gān涉。”

  王莽的脸开始拉长起来。王邑的要求,已经跨越了他的底线,帝国的军权,那可是他的命根子,放手不得。如今王邑居然要军队完全听他指挥,甚至连他这个皇帝,都得晾在一边,不许参与。好你个王邑,这样的要求你也敢提,你gān脆另立门户,自称天子得了。

  王莽闷闷不乐,长时间不表态。王邑也不着急,慢慢等着,水面上的浮漂,忽然沉了下去,王邑顺势提竿,一条金鲤离水而出,悬在半空,挣扎扭动。王邑大笑道:“一换新饵,果然不同。饵不对胃口,鱼儿怎会上钩?”

  王邑话里有话,王莽神色一动,似有所悟。王邑道:“约法三章,饵也。臣,鱼也。陛下,渔父也。”

  鱼儿一旦咬钩,便只能受制于渔父。王莽释然起来,闭目长叹道:“一切如君所愿。”

  王邑拂袍扫袖,扑地跪拜,叩头道:“蒙陛下金口应允,臣敢不尽死,为陛下解忧!”

  王莽扶起王邑,以商量的语气问道:“君到部之后,将何以剿贼?”

  王邑正色道:“陛下刚刚和臣约法三章。军事决断于臣,非陛下所当问也。”

  王莽讪讪一笑,道:“不问不问,寡人不问就是了。”王邑对他越是顶撞,他心中反而越是暗慡。

  所谓病急乱投医,这话往往并不确切。假如钱不是问题,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你一定会选择要价高的那位大夫。便宜没好货,这是人们的惯常心理。王莽选择主帅也是如此,王邑胆敢和他约法三章,可见一定有真材实料,这才敢如此嚣张。另一方面,王邑当年曾有过力挽狂澜的先例,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这更增qiáng了王莽对他的信心。况且,王邑又是如此之狂傲,连王莽都敢不放在眼里,狂傲之人,必有斤两,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迷糊了王莽的眼睛,使他眼中的王邑,纯乎一副救世主的形象。既然是救世主,就应该顶撞,也必须顶撞。

  谈话临近结束,王莽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这趟出征,把王兴带上吧。”王邑本来心qíng正佳,听完这个要求之后,面色却立刻大变,差点就要投湖。

  我们前面讲过,王莽四个嫡子全部死于非命,他的血脉只剩下了王匡和王兴这两个私生子。王莽将两人接到长安,王匡福薄命薄,到了长安没过多久,水土不服,转眼呜呼,如此一来,王兴就成了王莽的独种,理所当然应该被立为太子,继承王莽的帝国。然而,天下皆知王兴乃是私生子,要立一个私生子为太子,于礼制不合,群臣们也不gān,即使王莽贵为皇帝,也不敢贸然行之。如今,王莽叫王邑带王兴一起出征,用意很明显:那就是让王兴在军队中镀镀金,积累些资历,最好再立些显赫的军功,从而塞天下之口,这时候再来立王兴为太子,就可以美其名曰为“立贤不立嫡”,朝野上下也就不会再有阻力。

  王邑何尝不知道王莽的良苦用心,但王邑也是深受礼法熏陶之人,本能地就有些歧视私生子,加上他早就听说王兴飞扬跋扈,无赖纨绔,因此心中更加抵触。带这样一个人在军中,无异于带了一枚定时炸弹,万一王兴有个三长两短,他立再大的功劳,也赎不了这罪,如果王兴没出事,而这一战又胜了,那功劳也轮不到他,肯定都要qiáng行算到王兴的头上,总之,这笔买卖不合算。王邑当即答道:“王兴尚且年幼,不宜从军。”

  王莽道:“当年你任虎牙将军,年仅二十三岁。如今王兴二十五岁,如何不能从军?”说完又道:“我知道你是担心王兴捣乱,这你可以放心,王兴倘若在军中不服管教,你身为叔父,可以骂得,也可以打得。”

  王邑根本不听王莽解释,gān脆道:“必yù带王兴出征,那便请陛下另择良将。”

  眼看王邑又要撂担子,王莽大恐,几乎是哀求道:“我老矣,你就不能体谅?你约法三章,我全部照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却忍心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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