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嗜血的皇冠_曹三公子/曹昇【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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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他不仅要活下去,而且要最大限度地活下去。他的确要远离洛阳,躲离朱鲔等人的魔掌,但绝不能以逃亡的方式,而必须以汉朝官员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离开,外放到一个天高皇帝远、可以积攒实力的地方。

  而就汉朝更始政府而言,尽管王莽的新朝已经覆灭,但天下并不太平,全国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州郡并未正式纳入帝国的版图,因此也就需要大量的外放官员,前往这些州郡进行安抚招降。

  更始政府中的当权派——出身绿林军和南阳豪杰的那些高级将领们,没有人愿意外放,他们明白,很快就要大赏功臣,瓜分胜利果实,在此关键时刻,他们都争着要留在皇帝刘玄身边,盯紧自己该得的那份封赏。因此,安抚州郡的任务,很自然地便落在了一批低级官吏的头上。

  在众多尚未归顺朝廷的州郡之中,河北地区是一个例外。所谓河北,在当时泛指huáng河以北,地域涵盖今之河南、河北、山西等地。其余州郡,即使派一个不得力的低级官吏去,也可以传檄而定。然而在河北,局面却远非如此轻易。

  河北地区乃战国时代的燕赵故地,自古便多慷慨悲歌之士,民风qiáng悍,野心家众多,而此时的河北,更是流民武装滋盛。城头子路、刁子都众十余万人,流窜huáng河、济水之间;铜马众达数十万,流窜于清阳;尤来、五幡流窜于山阳、she犬;再加上各郡县豪杰的半割据武装,要想彻底安定河北,难度可想而知。而这也就决定了,朝廷派往河北的人选,不仅级别要够高,而且必须才gān非凡。

  在绿林军和南阳豪杰之中,无人愿意接过河北这只烫手山芋。皇帝刘玄也想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打算派一名刘氏子弟前往,问计于大司徒刘赐。刘赐有意成全刘秀,于是答道:“刘氏子弟,只有刘秀可用。”

  刘玄再问大司马朱鲔:“寡人yù遣刘秀前往河北,大司马意下如何?”朱鲔一票否决,道:“刘秀一到河北,必然谋反。”刘玄闻言,心中狐疑不安,再不提起这茬儿。

  初,刘秀听说刘玄有意派遣自己前往河北,暗中大喜,河北正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外放之地,地域广袤,人口众多,一旦能收归己有,足以争霸天下。然而,朝廷任命却久久不下,刘秀不免忐忑不安,向刘赐一打听,乃知朱鲔从中作梗,心中大恨。刘赐安慰刘秀道:“为今之计,当求告左丞相曹竟。”

  曹竟,河北山阳人,儒生出身,汉朝旧吏,王莽篡汉之后,曹竟辞官归乡,拒食新朝俸禄,由此以忠义闻名天下。刘玄定都洛阳之后,征召曹竟入朝,拜为左丞相,以表劝忠良,号召天下。和刘赐相比,曹竟不仅资历更深,威望更高,而且不带派系色彩,由他出面替刘秀做说客,的确再合适不过。

  刘秀官居司隶校尉,兼有洛阳房管局局长之权,当即批下条子,重贿曹竟豪宅一处。曹竟大怒,斥刘秀道:“小子无状!行此官场恶习!有事说来,老夫可为则为。老夫若不可为,纵贿我万金,终不可为。”刘秀大惭,当即以愿平定河北相告。曹竟这才转怒为喜,熟视刘秀,道:“文叔昆阳一战,诚天下之奇迹。遍观满朝上下,堪能平定河北者,舍君其谁!今君主动请缨,实乃国家之幸,老夫自当为君保举。”

  曹竟见刘玄,道:“陛下可知臣之姓由何而来?”刘玄摇头道:“不知。”曹竟道:“当年,周武王封其弟叔振铎于曹,建立曹国,其后人便以曹为姓,曹姓从此而来。”

  刘玄书虽念得少,却也看出曹竟绝非专为给他补习历史课而来,于是说道:“老丞相有话直讲,不必绕弯。”

  曹竟道:“以老臣之见,周朝能有八百年江山,全靠封建同姓兄弟。汉朝传国至今,中途虽有王莽篡位,最终犹能复兴,也是因为广封刘氏宗族的缘故。qiáng秦二世而亡,罪在秦始皇立郡树县,嬴氏子弟无尺土之封。如今陛下登基未久,理当效法武王、高祖,广树同宗兄弟,分据要津,以为朝廷藩屏,守望互助,共卫汉室。河北乃天下重地,当以刘氏子弟镇守,不可使异姓居之。今刘氏子弟之中,唯刘秀可定河北,愿陛下遣之。”

  刘玄听罢,沉吟未决。曹竟知道刘玄对刘秀并不放心,于是又劝道:“绿林军与南阳豪杰共杀刘秀长兄刘縯,刘秀能幸存至今,全赖陛下庇护之恩。今绿林军与南阳豪杰把持朝政,有尾大不掉之势。陛下遣刘秀安定河北,是为陛下树一qiáng援也。万一日后朝中有变,刘秀爱陛下而恨绿林军与南阳豪杰,只需陛下一纸诏书,刘秀必率河北jīng兵,为陛下而战。”

  曹竟所言,正挠中刘玄痒处。刘玄名为皇帝,却饱受绿林军与南阳豪杰之掣肘,意志不得自由,其势有如傀儡。刘玄何尝不想和绿林军与南阳豪杰摊牌,然而苦于没有自己的嫡系,只能一忍再忍,不敢动手。刘秀是他的同宗兄弟,又与绿林军和南阳豪杰有深仇大恨,很值得栽培成为嫡系,为日后摊牌早作准备。

  刘玄主意已定,又对曹竟叹道:“寡人虽yù遣文叔,大司马却不同意,为之奈何?”

  曹竟答道:“陛下既已决断,大司马那边,自有老臣。”

  曹竟见大司马朱鲔,劈头便问:“大司马yù废皇帝乎?”

  朱鲔大惊,慌忙辩解道:“我为汉臣,岂敢有不臣之心。”

  曹竟再问道:“如此说来,天下仍是刘氏的天下?”

  朱鲔只得答道:“高祖天下,自应为刘氏所有。”

  曹竟气势更盛,又追问道:“自三代至于高祖,无不封建同姓,千年不易。今皇帝yù遣刘秀至河北,此乃刘氏家事,大司马为何以疏间亲,一再阻拦?”

  朱鲔急道:“刘秀心怀异志,只恐一到河北,便行谋反。”

  曹竟怒道:“日后之事,虽圣人不敢妄断。大司马说刘秀将会造反,刘秀不能辩白。今有人说大司马将会造反,大司马能辩白乎?”

  朱鲔理屈,不能答。

  曹竟有如教训小儿,继续质问朱鲔道:“大司马开国之功,较高祖功臣张良、韩信不遑多让。大司马也当自问,你究竟是想做张良,还是要当韩信?”

  朱鲔闻言,悚然而惊。刘邦得天下之后,张良甩手不gān,得以善终,韩信恋栈不去,终遭杀戮。朱鲔思之良久,茫然自失,跪谢曹竟道:“小子敬受教!刘秀之事,自应由皇帝决断。”

  朱鲔既已点头,刘玄于是颁下诏书,命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huáng河,镇慰河北州郡。至此,刘秀终于可以摆脱生命危险,如愿离开洛阳。至此,刘秀也终于可以在心中恶狠狠地对自己说上一句:“那些未能杀死我的,将使我更为坚qiáng。”

  【No.2 利涉大川】

  《易》,“需”卦:“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十月将尽,万物萧瑟。孟津渡口,两叶小舟缓缓划入huáng河,迎着波涛,向对岸奋力划去。刘秀坐于当先的小舟,衣带临风,全身滚烫,以至于不得不将双手浸于河水之中,寻求冰凉。手如刀,割开河水,分而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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