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甚浓厚,所练的形意拳又是真武艺。所以,胡大人不妨借招抚义和拳的名义,在太谷乡间招募一支团练,以应对不测之需。”
“招募一支团练?”
“对。胡大人手下如有一支qiáng悍的团练,谁想胡作非为,只怕也得三思而行。”
胡德修沉思不语。
孙北溟一眼就看出,胡大人是怕自拥qiáng大民军,引起上头猜疑。尤其是遇了毓贤这样的上司,更得万分小心。就说:
“胡大人也无需多虑,太谷不过巴掌大一个地界,招募一二百人,就足够你镇山了。再说,兵不在多,在jīng。有形意拳功底的一二百人,还不是jīng兵?”
“唔,要这样,倒真是一步棋。”
“胡大人如愿意这样做,团练的粮饷,我们商界来筹措。”
“真难得孙掌柜及时来献良策!局面眼看要乱,本官手下实在也没有几个官兵武人。经孙掌柜这样一点拨,才豁然开朗!那我就和同僚合计一下,尽早依孙掌柜所言,招募民军团练。”
孙北溟的这一偶来灵感,真还促成了一支二百来人的团练,在太谷组建起来。虽然为时已晚,到底也为数月后收拾残局,预备了一点实力。
孙北溟这次来见县太爷,本来也不是为献策献计,不过是受了那位假张天师的忽然袭击,想找胡大人发发牢骚。结果,倒意外献了良策!出来时,当然有几分得意。
三爷勇退张天师这件事,很快就传到老太爷耳朵里了。他立刻召见了三爷。
自从老太爷把料理外间商务的担子jiāo给三爷后,真还没有召见过他。他倒是不断进老院请示汇报,可老太爷就是那句话:“我不管了,由你们张罗吧。”所以,听说老太爷召见他,三爷当然很兴奋。这一向,老太爷对他不冷不热,原来是嫌他没有作为。
所以,进老院前,三爷以为老太爷一定要夸他。
老太爷见了他,果然详细问了他勇退张天师的过程,有些像听故事那样感兴趣。三爷心里自然满是得意。
“你怎么知道这个张天师是假的?”
“义和团的揭帖上,哪一份没打张天师的旗号?要说在京城、天津,张天师亲自出山打头阵,那还有人信;来太谷打头阵,他能顾得上吗?”
“京师、天津闹得更厉害了?”
“可不是!天津满大街都是拳民。京师设坛传功的,也不少。”
“京号、津号有信报来吗?”
“有。他们都问撤不撤庄?”
“孙大掌柜叫撤不叫撤?”
“不叫撤。仍旧说义和拳不足虑。”
“你说该撤不该撤?”
“我还是赞同茶庄林大掌柜的,早作撤庄准备,毕竟好些。”
老太爷听他还是这样说,就把话岔开:“不管他们了,还说这个张天师吧。即便是假的,你就一定能打过人家?”
“就他一个人,看着又不像有什么武功;就是真有武功,也得跟他拼了。那货气焰太甚,不压住他,真能给你血染字号!”
“你倒成了英雄了。” “为儿不过尽力而为吧。”
“叫我看,你这是狗拿耗子!”
三爷真是没有料到,老太爷会来这样一句!这是什么意思?他多管了闲事?眼看拳匪在自家字号,要举刀杀人,他也不管呀?
三爷不解其意,想问问,老太爷已挥手叫他退下。他也只好离开。
表了半天功,老太爷却给他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字号是有规矩,东家不能gān涉号事。这也算是西帮的铁规了。可他这也是gān涉号事?
老太爷或许是嫌他这样露脸,叫孙大掌柜太难为qíng了:堂堂天成元老号,竟然这样无能无人?但他当时实在也没有多想,一听说拳匪要杀人,就跳出去了。难道他见死不救,就对了?
三爷实在也是想不通,闷了两天,倒将原先火bào好胜的旧脾气,又给闷出来了。不叫管自家字号,难道还不叫管那些直隶来的义和拳!
这天,三爷叫了护院武师包世静,专程到贯家堡拜访车毅斋师傅。
车二师傅当然知道从直隶来了义和拳,而且居然也听说了三爷勇退张天师的事,很赞扬了几句。
三爷赶紧把话岔开,说:“这个冒充张天师的直隶人,我听他口音,像是深州、冀州一带人。那一带,习拳练武风气也甚,你们有不少武友。”
车二师傅一听,笑了说:“三爷意思,是疑心我们跟这些义和拳有jiāoqíng,把他们勾引到太谷了?”
“车师傅,我可没这意思!我只是想问问,这些义和团,是不是以前练过武功?”
车二师傅又笑了,说:“三爷,你是亲自跟他们jiāo过手的;有没有武功,你比我们清楚吧?”
三爷忙说:“谁也没碰着谁,哪能叫jiāo手?”
“我连见还没见过这些人呢。不过,有形意拳的兄弟去水秀见过他们。倒真是深州冀州一带人,可跟我们这些练武的,实在不是一路。领头的大师兄叫神通真人,二师兄是他胞弟,三爷你遇见的那个张天师,还不算头领呢。神通真人,张天师,一听就不是真名,不过是顶了这样的大名,张扬声势吧。”
“吓唬咱们太谷人呢!”
“听我们那位兄弟说,他还真想跟那大师兄、二师兄过过招,可人家非得叫他先入伙,再比武。他没答应,在水秀躲了两天,偷偷看了一回人家祭坛演武。跟跳大神一样,真与我们不是一路。”
“可人家就敢提刀上街杀人呀!”
“这就跟我们习武之人,更不一路了。我们习形意拳的,最讲究武德在先!否则,你传授高qiáng武艺,岂不是度人做江洋大盗吗?就是押镖护院,没有武德,谁敢用你?” “可人家也说是替天行道,扶清灭洋。”
“要不它能传得那样快?”
说时,车二师傅从案头摸来一张义和团揭帖,递给三爷:“三爷你看看,一般乡人见过这样的揭帖,谁敢不跟他们走?”
三爷接住一看,跟那天张天师递给他的一个样:
山东总团传出,见者速传免难。
增福财神降坛。由义里香烟扑面来。义和团得仙。庚子年,刀兵起。十方大难人死七分。祭法悲灾,可免。传一张免一身之灾。传两张。免一家之灾。见者不传,故说恶言,为神大怒,更加重灾。善者可免,恶者难逃。如不传抄者,等至七八月之间,人死无数。jī鸣丑时,才分人间善恶。天有十怒:一怒天下不安宁,二怒山东一扫平,三怒湖海水连天,四怒四川起láng烟,五怒中原大荒旱,六怒遍地人死多一半,七怒有衣无人穿。若言那三怒,南天门上走一遭去。戊亥就是阳关。定六月十九日面向东南,焚香。七月二十六日,向东南焚香大吉。
车二师傅问三爷:“你看了信不信?”
三爷说:“我时常跑口外,出生入死也不算稀罕了。陷到绝境,常常是天地神鬼都不灵。等到你什么也指望不上,松了心,只等死了,倒死不了,力气也有了,办法也有了,真像有神显了灵。我只信这一位神,别的神鬼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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