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_成一【完结】(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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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膺问:“求见王中堂,探听消息?”

  梁怀文说:“哭穷!”

  李宏龄说:“王文韶是随扈的协办大学士,大军机,户部尚书。既到太原,我们西帮总得尽尽地主之分,设宴巴结一回。借此机会,也向他详细陈说西帮受损的惨状。”

  梁怀文说:“现在各省京饷没有影踪,我们不赶紧诉苦,朝廷就该吃喝我们西帮了。”

  戴膺便说:“二位所议倒真是当务之急。只是,能请得动这位中堂大人吗?”

  梁怀文说:“户部跟着王中堂来的,倒是有几位相熟的郎中、主事。”

  李宏龄说:“戴掌柜有门路,也得用起来,一搭办成这件事。”

  戴膺说:“我打探多日了,户部随扈的大员中,我们真还没太熟惯的。随扈的宫监中,倒还有能说上话的。”

  梁怀文说:“向宫监也得哭穷。他们把风chuī到太后跟前,岂不更好!”

  戴膺说:“我们已经诉了不少苦。”

  梁怀文说:“诉苦,还得加哭穷!”

  李宏龄说:“各省袖手不理,两宫又驻銮不走,那我们西帮就倒霉了。省里藩库,我们还不知是什么底子?它支应不了几天。藩库一旦支应不起,就该bī着我们西帮支应。”

  戴膺说:“各省真要这样袖手不管,我们就得设法把两宫支走?”

  梁怀文与李宏龄相视一笑。

  戴膺说:“除了诉苦,哭穷,只怕还得借重勘舆之学。给王中堂进言,说今之太原,已非古之晋阳吉地,龙脉早断了。帝王驻銮,恐怕得慎加卜测吧。”

  就这样,三位京号老帮秘密议论起“驱銮”之策来。

  可怜位处至尊的朝廷,这时居然落到谁都不想供养的境地,分明已到亡国的边缘。西帮这几位jīng英人物,也如此无qíng,倒不尽是太重利,实在是目睹官场的无qíng和无能,不愿给他们做冤大头。官场中食奉禄的大员小吏,平时谁不是把忠君报国挂在嘴边,可到了这真需要忠君报国的要命时候,连个靠实的人影儿也逮不着了!随扈的一班大员,除了排场不减,什么好数也想不出来。各省高官呢,又口是心非,只顾打各家的算盘。西帮不食一厘官禄,倒给他们充大头?

  哪会那么傻!

  5

  戴膺正与京号老帮们秘密策划“驱銮”的举动,孙大掌柜忽然派人把他叫回太谷。 叫他回来,又有什么急务吗?

  原来,那天康笏南说要亲眼见见太后和皇上,孙北溟还以为那不过是激愤之言,哪曾想老太爷是当真的?过了两天,就派三爷来催问:张罗得如何了?孙北溟这才傻了。

  老太爷真是要见当今太后和皇上?可安排觐见当今圣颜,他孙北溟哪有那种能耐!他问三爷:“老太爷是说禅语,还是当真?”

  三爷说:“我看是当真的。老太爷失了一向的沉静,时时催问,只怕两宫起驾走了。”

  孙北溟说:“我还以为老太爷难为我呢,故意不许我退位。三爷,我哪有那种本事呀?陛见天颜,也不是我们能张罗的事吧?”

  三爷从容说:“大掌柜,京号的戴掌柜在哪?他驻京多年,或许能有办法。”

  三爷这一说,孙北溟才不慌了。于是,急忙打发人去叫戴膺。不过,孙北溟也再次感到自己应变失敏,真是老了。

  戴膺回来,一听是这样的急务,就对孙大掌柜说:“这倒也不是太难的事,只要肯花钱,或许能办到。两宫困在太原,正缺银子呢。只是……”

  戴膺将两宫动向,尤其各省袖手,京饷无着,眼看要坐吃西帮的大势,给孙大掌柜说了。面临这种qíng势,西帮为自保计,只能哭穷,不敢露富。老太爷这么张扬着觐见圣颜,不是想毁西帮吗?别人想哭穷,也哭不成了。

  孙北溟就说:“戴掌柜,你们所虑倒是不谬。可我哪能主得了老太爷的事?我陪你去趟康庄吧。”

  还没有等他们启程,三爷又火急赶来了。

  他见着戴膺,就说:“老太爷已经放了话:不要心疼银子,叫戴掌柜放手张罗。圣驾已到家门口了,老太爷执意要觐见,我们也只得全力张罗。戴掌柜,这事虽不寻常,我看也难不住你!”

  戴膺略一想,就说:“三爷,我倒不是夸口,这差事难办是难办,但叫老太爷遂意,得见圣天颜,真还能办到。这事要在京师,那可难于上青天了。如今圣驾是在咱老窝太原,又是落难而来,所以不愁张罗成。两宫困在太原,眼下最缺的就是京饷。老太爷既不心疼银子,就更好张罗些。”

  三爷说:“老太爷一再吩咐:叫他们不用心疼银子。还jiāo待,用银子,他给,不花你们柜上的。”

  戴膺就问:“也不知老太爷能给多少银子?”

  三爷说:“戴掌柜你看呢,花多少银子能办成这件事?”

  戴膺说:“我到太原这几日,已经打探清楚。在宫门当差的大小太监,虽然已恢复了京中规矩,你不给门包,他就不给你让道,不过,眼下胃口还不算大。像内奏事处、茶房、膳房、司房、大他坦等处的首领太监,以及有职掌的小内侍,门包也不过几两到十几两。当然,总管太监不能这么点缀。还有,眼下在宫门独掌粮台大权的岑chūn煊,也不能孝敬少了。这样下来,总得二三百两银子。”

  三爷就说:“二三百两银子,那算个甚!”

  戴膺从容说:“这只是打通关节,点缀下头,还没有说孝敬太后和皇上呢。老太爷虽也捐有官衔,毕竟不是官场中人,求见太后皇上,总得有个格外的由头。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由头,一准能见着圣颜。”

  三爷就问:“那不正好!什么由头?”

  戴膺说:“两宫困在太原,最缺的就是京饷。天天跟各省要,可谁家也是说得好听,就是不肯起汇。听说太后挺伤心的。在这种时候,老太爷肯敬贡一笔银子,那一准会受太后召见的。”

  三爷说:“那就孝敬她一笔银子!”

  戴膺说:“我还是那句话,不知东家肯出多少银子?”

  三爷说:“戴掌柜驻京多年,你看呢,咱既不小气,也不冒傻气,孝敬多少才合适?”

  戴膺说:“三爷,这是敬贡太后皇上,不比寻常,再加上正是朝廷紧等着用钱的时候。数目少了,打了水漂不说,还难保得罪太后呢:哼,老西真是太抠,给这么点钱,把朝廷当叫化子打发?舍了银子,落这么个罪名,又何必呢?”

  三爷说:“戴掌柜的手段,我还不知道,哪能把这种事办穿帮了?你看得多少,报个数吧!”

  戴膺又略一想,说:“大掌柜,我们天成元前四年大合账合出来的红利,大数是多少?”

  孙北溟说:“五十万两。”

  戴膺就说:“叫我看,总得这个数。”

  三爷不由得叫了一声:“得五十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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