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_成一【完结】(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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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昌有说:“拳会是乌合之众,徒有声势,并不厉害。我们不会挑旗招摇。洋军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无形无迹,只叫洋寇知道形意拳的厉害!”

  武师们的大义,是叫三爷感动。可这与拳会毕竟类似,一旦给官府知道,哪会被允许?官府

  怯于与洋寇jiāo战,可剿灭拳会不会手软。拳师暗杀洋寇,也必然要扩大战衅,祁太平更得陷于水火之中。但三爷知道,他出面阻武师们的义举,也不会收效的。所以,他也没有多说,只是照原来目的,请求车、李二位师傅,派出高手,赶赴东路平定、盂县一带,打探洋寇犯晋的真实军qíng。

  车二师傅说:已经派出探子了,有探报传回,一定相告。三爷有新消息,也望及时通气。三爷连声应承,又随武师们的议论附和几句,就匆匆告辞出来。

  眼看天色将晚,三爷却无心回康庄去。多少焦虑压在心头,回到家中又能与谁论说?以往遇大事,都是老太爷扛着,你想多cha嘴也难。现在,老太爷像塌了架,连如此危急的战祸都不理睬。这真似忽然泰山压顶,三爷很有些扛不住了。他不由又想到邱泰基。自己身边还是少一个足智多谋的人,邱掌柜远在西安,那位能gān的京号戴掌柜,也远在上海。

  天成元老号的孙大掌柜,那当然不能指望。

  现在,只有去见茶庄的林大掌柜。能不能谋出良策,先不论;只是说说心头想说的话,眼下也惟有林大掌柜了。

  于是,三爷吩咐跟随的一个小仆,回康庄送讯,自己便策马向城里奔去。

  林琴轩见少东家摸黑赶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慌忙问时,才听三爷说:“跑腾了一天,还没有吃顿可口的茶饭。我是跟你们讨吃来了。灶房还没封火吧?”

  林琴轩放下心来,说:“三爷想吃什么,尽管吩咐!灶火还不便宜?”

  三爷说:“不拘什么吧,清淡些,快些,就成。”

  林琴轩说:“总得烫壶酒吧?”

  三爷就说:“不喝了。今日太乏累,能喝出什么滋味?不喝了。”

  林大掌柜说:“喝口酒,才解乏!难得三爷来一趟,我陪三爷喝一壶。”

  三爷说:“既受林大掌柜抬举,那就烫壶花雕吧。”

  “三爷哪能喝花雕!我这里有几坛汾州杏花村老酒,”林大掌柜转脸朝身后一伙友说:“快吩咐灶房,先炒几道时鲜的菜,烫壶烧酒,麻利些!”

  三爷刚洗漱毕,酒菜已陆续端来。与林大掌柜这样灯下对酌,真还不多,可三爷喝着老酒,品出的却尽是苦味。他将见马军门、乔致庸以及车二师傅的经过,简略说了说,感叹跑腾一天,未遇一件如意事!

  林琴轩忙说:“三爷也不必太心焦了,大局如此,亦不是谁能左右得了。岑抚台既已派重兵弹压寿阳溃兵,这毕竟还是好消息。局面不乱,才可从容对敌。”

  三爷说:“洋寇眼看攻杀过来,如何能不乱!”

  林琴轩说:“叫我看,洋寇还不至轻易攻杀过来。”

  三爷问:“何以见得?”

  林琴轩说:“只要马军门统领重兵驻守晋省腹地不动,我看洋寇也不敢贸然进来。岑抚台想成就议和,只怕也会不惜多让利权,换取洋寇退兵。任洋寇攻杀进来,占去省府,那还叫议和吗?丢了晋省,西安危急,朝廷如何能饶得了他?太后赏他一个头品顶戴来山西,也不是叫他来丧土降敌吧?”

  三爷说:“但洋寇也不是那么好哄吧?既千辛万苦攻破东天门,哪能轻易罢兵?听马军门说,洋夷用兵,是另外一路,很难说的。”

  林琴轩说:“我们跟洋夷也做过许多生意了,他们可傻不到哪儿!晋省地形,他们不会不顾及。

  深入进来,就不怕断其后路,成瓮中之鳖?所以叫我看,大局还是和多战少。洋人攻入晋境,无非多加些赔款,也就成了和局。”

  三爷说:“真如林大掌柜所说,那还让人放心些。” 林琴轩说:“乔老太爷说得很对,我们大户大号千万不能妄动!我们一动,谁还敢不动?到那一步,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三爷说:“眼下大户大号倒是都没动,可外逃cháo流不还是日甚一日?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大户大号也要慌!”

  林琴轩说:“大字号表面未动,暗底里谁家敢静坐不动?我跟伙友们也在底下张罗呢!”

  三爷说:“所以我说,不用几天,不拘洋寇攻来没攻来,祁太平局面必将大乱!百姓倾城蜂拥逃难,驻守的官军岂肯闲着?他们早视祁太平是肥ròu。一想今后几日qíng景,就叫人心惊ròu跳!”

  林琴轩说:“听三爷说,曹培德正与官衙共议安民之策?”

  三爷说:“正是。就怕谋不到良策!岑抚台顶着兵部尚书的头衔,尚不敌洋人,县令出面说话,谁又肯听?”

  林琴轩说:“三爷,我倒有一安民之策!”

  三爷忙问:“大掌柜有什么良策,快说!”

  林琴轩说:“目前局面是人心惶惶,官府贴布告,不会有人信;可稍有传言,都信!所以,设法散布一些能安定人心的传言,说不定还管用。”

  “散布些安民的流言?”

  “这也算略施小计吧。”

  三爷立马振作起来:林大掌柜献出的这个小谋略,可是今天最叫他动心的了!在马军门、乔老太爷及车二师傅那里,都未曾听到类似的奇谋。自家这位大掌柜,真还不能小看。

  “林大掌柜,这个计谋甚好!只是,何种流言才能阻挡乡民外逃?”

  林琴轩说:“叫我看,不在编出什么传言,而在谁编、编谁!”

  三爷忙问:“我没明白,大掌柜说的什么意思?”

  林琴轩倒反问:“三爷你说,现在乡民还敢相信谁?”

  三爷竟一时不该如何回答:“也真是……”

  林琴轩笑了,说:“传言官军能抵挡住洋寇,最没人信!说我们大字号得了密报,议和将成,洋寇将退,只怕市间也是半信半疑。现在惟有一家,乡民尚敬重不疑。”

  “谁家?”

  “即三爷刚拜见过的形意拳武师们。”

  “车二师傅他们?”

  “对。车二师傅、昌有师傅他们,武艺高qiáng,德行也好,在江湖中的名望谁不知道?传言他们已有对敌之策,乡民也许会驻足观望,暂缓出逃的。但凡有一点指望,谁愿背井离乡!”

  三爷点头说:“车二师傅他们出面,势必应者如云。只是,如此一来,会不会将他们的形意拳,传说成义和团似的拳会,惹官府疑心?”

  林琴轩忽然就击掌说:“三爷,你和曹培德就不会居中说合,叫县衙将形意拳编成乡勇?新编乡勇,不说抗洋,只说对付溃兵流匪。如能说成,再劝武师们率众来城里公开cao练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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