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_成一【完结】(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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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闹鬼,会吓着那个杜家魔女吗?洋夷不敬鬼神,那魔女也会如此大胆吗?

  只是不要吓着六儿就好。

  想到杜家魔女和六儿,孟氏还是不肯罢休的。这一趟往返康庄,她也尝到了练功的甜头:腿脚到底大不一样了。要想见到六儿,还得将功力练到头的。只练到三十数,便能往返康庄,要练到九九八十一数,也许真能健步如飞,随心所yù吧?

  所以,孟氏暂时安静下来,听从了雨地的劝说,继续绕了花坛练起旧功。

  在那乏味的绕圈中间,她终于也想起来了:自己初到康家时,也有夜间锣声四起的qíng形。她问起,总是说吓贼呢,没说过吓鬼。现在看,谁知是吓什么!说不定雨地也有过像她一样的闹鬼经历吧?

  雨地也许生xing贤淑沉静,可怎么能淡忘了她的五儿?

  孟氏设法探问过多次,可惜,雨地对此一直不多言一字。

  5

  孟氏练到九九八十一数,已到中秋时候。临近功满时,日走路程已到十二里,即早晚各走六里,来回轻松自如。不过这时的孟氏,已无惊喜,她也变得平静多了。

  这期间,她曾得知杜筠青果真做了康笏南的新妇。听到此消息,虽然也一股怒气顶上来,冲动不已,但她毕竟没有失控。所以,练功一天也没有耽误。

  功法练到头了,雨地以为她已看淡了俗世恩怨,就问她愿不愿进入佛门。哪想,孟氏居然说:

  “我剃度为秃尼,六儿更认不得我了。”

  雨地一惊,问:“你还想重返俗世?”

  “不为见六儿,我何苦下这种功夫?”

  “你已试过,搁在yīn阳中间的天罗地网,是撞不破的。”

  “只试了一次,就知撞不破?”

  “此道间隔,我比你看得清晰。”

  “你也试图穿越过吧?”

  “天长日久,你也会一眼望透的。”

  “我一眼想望见的,只是我的六儿!”

  雨地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因缘未尽,也只能由你了。” “那我讨教一声:我脸上这颗痣,割去无妨吧?”

  雨地又一惊:“割你脸上的痣?为什么?”

  “这颗痣,是我脸面上最分明的记号。”

  “这种痣是不能动的,医家郎中都不敢动。”

  “为什么不能动?”

  “听说连着命根,割开将流血不止。”

  “我们已是鬼身了,还有血吗?”

  说完,孟氏倒平静地笑了。

  有六爷牵挂着,孟氏哪能割断俗念!但现在她除了牵挂六儿,对世间的一切,真是看淡了。跟老东西的恩怨,他的新妇杜氏,还有康家兴衰,商界官场,她都已撒手丢开:不过是一片孽海,你在乎不在乎,都一样了。但她不会丢下六儿。想割去脸上的这颗美人痣,正是为了在yīn阳两界间来去方便。

  在这大半年的练功中,她不知想过多少次了:那次刚到村口,一眼就被认出,只怕要赖这颗痣。如没了这颗痣,村人即便觉得她像死去的孟老夫人,多半也不敢认吧?所以她下了无数次决心:去掉这颗痣!

  因为从小生了这样一颗痣,也就早听说了它连着命根呢,不敢动,更不敢伤着。现在雨地也这样说,虽附和了俗世说法,只怕也是动不得。鲁莽将它割下来,真会失血而死?

  孟氏还有一种担忧:去掉这颗痣,就怕六儿也不认她了!

  所以,孟氏已另谋了掩盖的办法:寻一片膏药,贴住它就得了。在功法还未练到头时,她就吩咐女佣,送几贴拔毒膏来。膏药早预备妥帖了。

  她也早预备了一身尼僧穿的法衣。那一次,穿着上也太大意。虽然只穿了妇人便服,但还是太像大户气象。她看雨地,穿了那身法衣,真与大户不相gān了,冰冷中透着圣洁。这番气象,乡人见了既不敢轻慢,也不会害怕吧。她没有答应剃度出家,雨地还是送了她一套法衣。

  总之,孟氏是一边练功,一边就在谋划重返康庄。功法练到头时,一切也早预备齐了。雨地劝阻,她也只是平静地听听而已。

  就只等挑一个好日子,从容下山。

  八月中秋是个大节庆,孟氏不想在这种时候惊吓乡人。所以,她挑了八月十七这天下山。

  下山前,试穿了那身新法衣,忽然才觉得一个尼姑进了村,也够醒目了。尤其像她这样的尼姑,也不丑,又藏不尽头上蓄发,必定引人注目。一被注意,就麻烦了。

  想了想,穿农妇粗衣最佳,可一时也不易得。于是,她就试着向尼中女佣借一身布衣。想了半天借口,只勉qiáng寻到一个:日后要练武功,看穿你们这种便装是否更利落。不想,一位女佣倒慨然答应。

  八月十七正午时候,孟氏就穿了这身女佣服装,用膏药贴住脸上的美人痣,从容走出山门,下山去了。依然未跟雨地告别。

  这一次,不到一个时辰就临近了康庄。只是,她并未直奔村口,而是提前绕了一段田间小路,又过几处庄稼地,藏进了一片枣树林。从这片枣树林望过去,百步之外就是康宅正门前那道巨大的影壁。 康宅的前门,开在村子的最南头,可遥望凤山。风水上为了聚气,在大门对面立了那道影壁。

  孟氏在康家多年,自然知道这一切形制。不过,她还是经过大半年的寻思,才谋得这样一个线路。因为心宅渐渐冷寂平静后,她已经不想蒙混着进入康宅了。既然脱出孽海,何必再入其中受玷污!她只是想见见自家的六儿,在宅外见分明更从容,也更gān净吧。

  六儿毕竟是男娃,屋里关不住他,宅院里也不够他奔跑。奶妈常带他到康宅之外,跑跑跳跳,护他玩耍淘气。有时也到这边的田亩枣林间,掐野花,逮蚂蚱。孟氏得闲时,也与他们一道出来。这一切qíng形,孟氏当然也是熟知的。

  所以,思来想去,她选定了隐藏在这片枣林中,死守着,等候六儿出来。在这安静地界,也便于向奶妈说清真相的。

  现在,已经顺顺当当来到这片枣林中了,但望过去,影壁那厢却是一片冷清。已是午后了,还不见有多少人影走动。

  那老东西是不是得知她已下山了?尼庵的女佣若暗中跟了来,也该跑进康家报讯去了。

  下山这一路,孟氏已留了心眼,不时回头观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处。再说,她现在行动利落,健步疾行,也不是谁能轻易跟随得上。

  耐心等吧。

  六儿从五岁起,已送入家馆识字读书。有塾师管束,也不可能早早跑出来玩耍的。

  可死死等到天色将晚,也未能如愿。孟氏也不气恼,起身撤出枣林,从容踏上返回凤山的大路。

  哪那么巧呀,头一天就见着?

  回到尼庵时,月色正好,山门依然留着。她也不甚疲累。吃了斋饭,洗漱过,恬然入睡。

  第二天,依然如此。直到第七天,也许感动了上苍吧,她终于见到了她的六儿。

  那天康宅前门依旧冷清,只是偶尔有村人走过。后来,见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过来,但并未停在前门。这样华丽的车马,只能是往康家,为何不停?孟氏这才记起:康家前门平时不大开,主客都走东边的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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