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_成一【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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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这样的事?”

  “邱掌柜,你既然来住庄,我也不给你多说了。那些事,你自家去打听吧。用不了多时,你更得亲身经见。”

  “那你也没有给老太爷说说?”

  “字号有规矩,我方某这样一个驻外老帮,哪能对财东说三道四?”

  “可字号也有规矩,财东不能gān涉号事。三爷jiāo办的事,有损字号,不好办,也该禀告了总号,不办呀!”

  “我给老号写了多少信,孙大掌柜也没有说一句响话。只是一味说,三爷嫩呢,多忍让,多开导吧。忍是能忍,开导则难。三爷哪会听我们开导?大掌柜也不似以往了,少了威严,多了圆通。这回,叫他出去受受辛苦,也好。”

  “老号有老号的难处,各码头字号也各有自家的难处。眼下三爷在哪儿呢?三娘还叫我捎了封信给他。”

  “听说在后套呢。他正在谋着要跟乔家的复盛公打一场新仗!我也正为此发愁呢。”

  “跟乔家打仗?”

  “你看,今年不是天雨少,旱得厉害吗?三爷也不知听谁说的,乔家的复盛公字号,今年要做胡麻油的霸盘生意。他们估计口外的胡麻收成不会太好,明年胡油一准是涨。所以,谋划着在秋后将口外胡麻全盘收进,囤积居奇。三爷听说了,就谋着要抢在乔家之前,先就买断胡麻的‘树梢’!”

  “买‘树梢’,那是大盘生意,康家在口外,也没有大粮庄大油坊。口外做粮油大盘,谁能做过大盛魁和复盛公?”

  “就是说呢!快入夏时,三爷才听说了乔家要做霸盘,立马就决定要抢先手,买‘树梢’。康家在口外,只有几家小粮庄,哪能托起大盘来?三爷说,他已经跟大盛魁暗地联手了。又说,粮庄不大,可咱的票号大,你们给备足银钱吧。他买‘树梢’,分明是要把咱们票庄拉扯进去!”

  “没有禀告老号吗?” “怎么没有!大掌柜只回了四个字:相机行事。这不是等于没有回话吗?” “方掌柜,要是允许,那我就先见见三爷去。以我自家的戴罪之身,给他说说我惹的祸,老太爷如何气恼,已经冒暑出巡江汉,看他肯不肯有所警戒?”

  “那就辛苦邱掌柜了。”

  买“树梢”,有些类似现代的期货jiāo易。就是庄稼还在青苗期,商家就和农家议定一个粮油价,并按此价付给部分银钱。到秋后庄稼收获后,不管市价高低,仍然按原议定价钱jiāo易粮油。

  西帮在口外做买“树梢”生意,说起来比初创粮食期货jiāo易的美国人还要早。只是,它的出现有特殊背景。早期走口外的山西庄户人,通常都是chūn来冬归。chūn天来宜农的河套一带,租地耕种,待秋后收获毕,jiāo了租子,卖了粮油,就携带了银钱,回家过年。来年chūn天再出口外,都舍不得多带银钱,新一轮耕耘总是很拮据。有心眼的西商,就做起了买“树梢”的生意。一般在chūn夏之jiāo,庄稼的苗qíng初定,又是农人手头最紧的时候,议价付银,容易成jiāo。

  可这种生意,风险太大。那时代庄稼的收成,全在老天爷,还有天时之外的不测风云。

  祁县乔家在包头的复盛公商号,就是做买“树梢”生意起家。但发达之后,连乔家也轻易不做这种生意了。

  三爷忽然要买“树梢”,他是心血来cháo,还真是落入了乔家的圈套?邱泰基越想越觉得不能大意。要是能挽三爷于既倒,那倒是给自家赎了一次罪。

  可三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还不太知道。(未完待续)

  凄婉枣林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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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9/03 16:18

  作者:成一

  1

  太谷在光绪二十年,就设了电报局,局长一人,电务生一人,巡兵三人。说是收发官商电文,实在还是官电少,商电多。康笏南南下这一路,想叫沿途字号发电报报平安,数了

  数,还是汉口才通电报。

  所以,康笏南离开太谷后二十多天,康家才收到河南怀庆府字号送回来的信报,说康老东台一路平安,已赴武陟,经荣泽渡河,往郑州去了。老太爷jīng神甚好,孙大掌柜也平安,以下诸人都甚尽职,望老夫人、各位老爷放心勿念。又过了十多天,周口的信报刚到,汉口的电报也到了。

  知道老太爷平安到达汉口,康家上下都放了些心,也惊叹还是电报走得快。只是电文太简单,寥寥几字,哪能化解得了许多牵挂?周口的信报上说得多些,也尽是平安喜报,赞扬辞令。道上炎热qíng形,老太爷饮食如何,患病没有,日行多少,遇凉慡地界是否肯休歇几日,全没有说。

  信报和电文送达后,天成元柜上赶紧呈往康庄,临时主政的四爷接了,自然又赶紧呈给老夫人。杜老夫人看过,吩咐赶紧给大家看。

  杜筠青能看出来,四爷是在真正牵挂老太爷,神qíng上就与别人不一样。自老太爷走后,一向绵善恬淡的四爷,就像忽然压了千斤重担,一副不堪负荷的样子,又像大难临头了,满脸愁云不散。每日见了,都是念叨一句话:不知老太爷又走到哪儿了?

  自老太爷走后,主政的四爷就每天进老院来,向她问安,看有什么吩咐。杜筠青做了老夫人多少年,真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初进康家门那阵,各门的媳妇还来问问安,那时她见媳妇们大多比自己年长,看她们来问安也很勉qiáng,就主动免了这道礼。从此,真就没人理她了。老太爷上回出巡京津,是三爷在家主政,他可是照样不理她这个老夫人。

  还是四爷人善,就是太软弱了。

  除了四爷,别人也还是照样。而且,别人也都不像四爷那样挂念老太爷,他们倒像是阎王爷不在,小鬼们反了。大面上,也念叨老太爷,心里却早自在松快得放了羊。她什么看不出来! 老太爷一走,这个大宅院里,真是变了一个样。

  但她可不替他们康家发愁担忧!老东西走时,什么也没向她jiāo代,连句离别的人qíng话也没说。

  老东西走了,她也松快自在。有事没事,走出老院也由自家兴致。媳妇们不喜欢见她,她就故意叫她们不喜欢,只要自家高兴,偏去见。

  看四娘,倒比四爷刚硬,一张嘴就是说合家乱了套,不服她家四爷管。

  “我家四爷也是太善了,要是恶些,谁敢这样?可我家四爷哪会恶呀?老太爷一走,爷们少爷们,一个也不去大厨房用膳了,山珍海味,就剩下给下人们受用。我们家四爷,见天独自家在大厨房用膳,难活不难活?老夫人,你也不出来说句话?”

  杜筠青心里就笑了,我说话,四娘你听吗?你话里的意思,当我听不出来?还不是说,我老夫人说话更没风!她真就笑了笑,说:

  “四娘,我倒有个主意,给你家四爷说说,看能不能采纳?”

  “老夫人这样说,不是咒我家四爷吗?老夫人的示下,我们敢不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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