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俱乐部_秦文君【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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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岚终于没把听来的话告诉她们,她不忍那么做,她们心里有一块很神圣的绿洲,她怕有人在那儿踩上一脚。她祈求自己的直感是错误的,肖叔叔是妈妈的朋友,在这个茫茫人海的大都市中,她一直把他看作半个亲人,看作依靠,不愿意把那些模棱两可的猜测安在他的身上。

  天完全黑下来时,刘晓武匆匆忙忙跑来敲门,他刚理了发,发式绝对新cháo,身上带着一种喷发定型水之类的香气,他看来气色很好,嗓音宏亮。

  "这几天太忙了,手头全是事,所以没抽出空来!"他说,"虽然是个小gān事,可其实连场长的工作总结都得我起糙,场长开会,我列席参加,多少也能出谋划策,实权还是有的!"

  "你真行!"洁岚敬佩地说。

  "真心话吗?"

  "当然!"

  李霞和颜晓新同刘晓武搭讪了几句,就结伴出门为李霞爸爸买火车上吃的食品了。李霞仿佛找回个失散多年的父亲,对他的感qíng陡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屋子里静悄悄地只剩下他们两个在灯下对坐,每逢这时,刘晓武的声音就变得特别温柔。

  "你瘦了,洁岚!"他说,"读书读得太用功!"

  洁岚不喜欢谈这些,仿佛这话题太老式了,老头老太才谈,她喜欢对方谈谈人生理想,或是某位歌星,童安格、赵传都可以,王杰和姜育恒或许更能算新。

  "你哥哥他,他……"刘晓武笑笑,笑得躲躲闪闪,"他比我还小两个月呢,居然……他旷课了!"

  "我一点不觉得哥哥这样做有好处,他的成绩本来就糟透了!"洁岚说,"我想,他大笨了,gān吗要这样!"

  "那你一定也认为吴诗仁很可笑?"刘晓武审视着她。

  洁岚摇摇头,对这些事她总觉得美丽而又渺茫,仿佛是一个零碎的梦。她隐约觉得爱是崇高灿烂的东西,轻易是碰不得的,但她不想对别人,特别是当着一个男孩子谈这些。

  "为他想个办法,他遇上了倾心的人了!"

  她尴尬地答应下来,仿佛是被迫的,她怕他再谈这个话题,再缠在那儿,那样她会难堪死的。所以,当她可有可无地点完头后,就立刻把话岔开去。

  "哥哥什么时候回苏州?"

  "他在埋怨你,说你不给他消息。他让我问问那个美籍华人是不是来了。"刘晓武说。

  "那你就告诉他,叶阿姨家里人都搬走了,联系断了!"洁岚气呼呼地说。

  "别生气,我告诉他就是了!"刘晓武柔顺地说,"我就怕你生气,你一生气我就不知怎么办!"

  洁岚又被他逗笑了,他就是那种细心而又体贴的男孩,从不同女孩计较,宽容得什么都能装下,仿佛是块什么伸缩xing很qiáng的新型材料。他伸出大手搓了搓:"笑了?好,讲一个新闻给你听听!"

  "什么新闻?快说吧!"

  "关于你那个肖叔叔的新闻。注意,千万别告诉李霞!"刘晓武神秘兮兮地凑近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等到打开门见到那个不速之客时,洁岚早把关于肖叔叔的新闻忘得一gān二净。事实上,她一拉开门。就有个人扑过来搂住她的脖子。洁岚只感到一个温热的身子扑入她的怀中,而且,还夹带着嘤嘤的哭声。

  "容子,你怎么啦?!"洁岚失声地叫起来。

  容子的头发散着,两鬓的发全是湿漉漉的,不知浸透的是泪还是汗,她的头无力地垂在洁岚的肩上,洁岚感到她颤抖得厉害。她听洁岚发问,抽泣得没法说话了。

  洁岚捧起她的脸,发现她臼净的脸上有发红的印子,门牙有些渗血,满脸是受过折磨又走投无路的悲惨样子。她一叠声追问:"你怎么弄成这样?"

  "是妈妈,她动手打的……"容子抽噎着看了一眼刘晓武,说,"我,我现在还不能说原因,我,我……"

  刘晓武松了口气,说:"我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什么bào徒呢!现在这样,肯定用不着我去复仇,也用不着我去找公安局,我还是走的好。"

  洁岚看看容子的牙齿,那儿还渗出血来,她想找药罐子。不料,刘晓武摇摇头,说:"一会儿就会止住的。"然后又把脸转向洁岚,说:"有空到我办公室来玩,我请你喝雀巢柠檬茶。"

  过了好久,容子才qíng绪安定,她闭口不谈自己的事,只问:"刚才那个男生是谁?"

  "是刘晓武!"

  "我讨厌他!"容子直通通地说,"他是那种只对一个女孩好,看不到其他女孩的人!"

  "别说他坏话,他人很好!"

  容子生气地叫道:"我喜欢真正好心肠的男生,不自私,也不虚伪,对所有的人都好,而不是只围着我一个人转。"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洁岚心qíng沉重起来,好像有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堵在那儿,因为以前她也像容子,特别不喜欢对某个女生关怀备至的人,觉得那种男生小家子气,缺乏气概,可当关怀降临在自己身上时,这种爱憎就模模糊糊地淡下去。

  容子这一晚就宿在洁岚这里,她蜷缩在chuáng上,变成好小好小的一个人,她的腿和胸都像还没有发育好的孩子,睁着迷惘的眼睛,絮絮叨叨地同洁岚谈到半夜。

  原来,容子同文学班的一个男生很谈得来。文学班结束时,他们常常通信,其实这些信里都写着平平常常的话,然而这些信经过她妈妈的嘴里就变得十分可怕了,她bī着容子说出那男生的地址,大概想要找他的麻烦。

  "我怎么能害最好的朋友呢?"容子说,"我们之间是我先写信向他求教作文上的事,这犯法吗?"

  "他是谁?"洁岚问,"我怎么感觉我认识他!"

  容子同洁岚耳语了一句:"是你们班上的!"

  洁岚说:"是这样,记得你不是说过他讨厌吗?"

  "你记错了吧!huáng潼是第一流的男生,他帮助人很慷慨,比我父母好……我顶撞了妈妈,她就动手打人,她的心肠多硬。"容子又抽抽搭搭起来。

  "还疼吗?"

  "疼的,会疼一辈子!"

  "舅舅舅妈知道你来这儿吗?"

  容子摇摇头,说:"他们会猜到的,除了你,我还能找哪个?总不能去找huáng潼吧!千万别同他谈这些,他的好意让我父母搞得糟透了,我说过,我死也不会连累huáng潼的!"

  容子靠在洁岚身边,像一只孤苦的雏鸟,她鼻息细微,一边还伤心伤意地说:"洁岚姐,你肯收留我吗?从今往后,我就是个孤儿了!"

  "别乱说,也别乱想,你累了,快睡吧!"

  "我向你但白一件事,"容子在黑暗中眨着眼,"有一次,huáng潼约我去野餐,我多么快乐,可后来知道那是许多人的聚会,还有你,还有别的女生参加,我,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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