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陇西_马伯庸【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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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萤儿你的私事,何需说让我放心呢……”高堂秉话一出口,两个人都顿时面色一红。柳萤把头低下去,幽幽道:“是呀,你又何必挂心于这些事呢……”

  这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是高堂秉自己与女xingjiāo往经验不足所致。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柳萤有心想刺激刺激这个榆木疙瘩,有意无意地摆动一下头,几根头发甩到高堂秉脸上,一丝清香在他脸颊边散发开来。夹杂着发丝的急促喘息气流痒痒地从耳边掠过,那种温润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阵dàng漾。

  “不过呢,真正意义上的追求者也不能说没有……”

  高堂秉抬起头,眼睛比平时瞪得大了些。柳萤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道:“那个人也是一位官员呢……可比高堂将军你的职位高多了……”

  “哦?他是谁呢?”

  “我只悄悄告诉你一个人哦,千万可别说出去……”

  柳萤掂起脚尖,伏在高堂秉耳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高堂秉听到后表qíng一下子僵住了——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单纯的震惊……

  裴绪疲惫地在“道观”前勒住了缰绳,旁边的小吏赶紧走过来牵住马,把下马踏搁到侧面,将这位满身尘土的都尉扶下来。裴绪双脚着地,拍了拍发酸的大腿,径直朝“道观”内走去。

  他刚刚从辽阳县赶回来,前一天裴绪一直在那里调查于程的身份背景。这是一件繁杂的工作,不仅需要清查于程本人的户籍资料,就连他的亲属、朋友、同伴等社会联系都要一并调查。裴绪居然可以在一天一夜内完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荀诩这时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起糙昨天晚上行动的报告书,这次行动对于靖安司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失败。他正提笔犹豫该如何措辞,裴绪推门走了进来。

  “哟,回来了?”荀诩气色里有遮掩不住的疲累,昨天毕竟折腾了一宿没睡。

  “唔,回来了。”裴绪看荀诩气色不佳,就知道当晚行动肯定是失败了,“……荀从事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听我的汇报?”

  荀诩无奈地摆摆手:“反正现在根本睡不着,听听报告也许瞌睡就来了,你说吧。”

  裴绪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于是问仆役要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说道:“通过针对于程的调查,我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哦?”

  “首先,他本人是一名地下五斗米教徒。”

  “意料之中,然后呢?”

  “于程有一名远房亲戚,就在第六弩机作坊担任工匠。只可惜因为户籍不全,无法知道那名工匠的姓名。”

  “这个巧合还真值得玩味……”荀诩拿起毛笔杆敲敲脑子,让自己尽量保持着清醒,“狐忠的人已经圈定了最有可能叛逃的工匠名单,到时候我们可以对照一下。”

  “还有比这更巧的,在二月二十八日和三月二日两天,于程所在的辽阳县向第六弩机作坊输送了两次物资,于程以徭役身份参加了运输。”

  荀诩把头抬了起来,露出迷惑的神qíng。

  “两次?怎么两次物资输送间隔这么短?”

  “据辽阳县县丞说,第二次运输是当地保甲huáng预提议的,说是为了犒劳大军;县令见都是那些农民自愿的,也不用破费县里什么库存,于是就同意了。”裴绪又补充了一句,“huáng预也参与了这两次运输。”

  荀诩双手抱在胸前,指头有节奏地弹着肩窝:“居然还有这么自觉的农民……哼哼……这个huáng预的背景你也调查了吗?”

  “是的,这个人是辽阳县人,jiāo际广泛,在当地颇有人望。有传言说他经常组织一批人在自己家里进行祭祀活动。这家伙极有可能是一名地下五斗米教徒,而且级别不低。”

  荀诩陷入沉思。

  “我已经圈出了与他平时联系比较紧密的人,一共有二十多人,他们都有五斗米教教徒的嫌疑——事实上当年辽阳县就是五斗米教最兴盛的地方之一。”

  “结论是?”

  “联系到五斗米教最近的小动作,辽阳县的这些人很可能是一个策划核心。我们必须针对这二十多人以及他们的亲属来一次大搜捕。”裴绪说到这里,面色有些为难,“荀从事,这么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不是靖安司独立能够完成的,冯大人能同意吗?”

  荀诩的顶头上司冯膺一直反对他们针对五斗米教徒展开行动,理由是稳定压倒一切。

  听到裴绪提出这个问题,荀诩忍不住笑了起来。裴绪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长官,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荀诩笑够了,这才端正了身子说道:“若是一天之前,我也会这个问题犯愁,不过现在不会了。”

  “哦?”裴绪不知道荀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荀诩拿起佩钩敲了敲旁边的香炉,一个人立刻走进了屋子。裴绪回头一看,发现是高堂秉。他送柳萤回家以后,在她依依不舍的眼神送别之下离开,然后立刻返回“道观”。

  “今天我们从‘凤凰’那里得到了一些有趣的qíng报。”

  荀诩示意高堂秉接下去说。“凤凰”是第五台称呼柳萤的代号,整个计划的名字就叫做“凤求凰”。

  高堂秉看看荀诩,犹豫了一下,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用纯粹事务xing的语气说道:“今天柳萤提到过有一位高级官员一直在追求她,这个人就是冯膺。”

  “什么?”裴绪惊讶得差点仰面朝天倒下去,“居然是冯膺,他不是已经有妻室了吗?”

  “不错,所以整个追求一直是地下。据柳萤自己说,冯膺在一年半之前看中了她,还去过柳吉酒肆几次;后来碍于身份怕被人认出来,冯膺就没有再去,但一直托人偷偷送礼物给她。曾经有民官要求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柳萤嫁人,柳萤去求冯膺,于是冯膺向民官施压,结果这件事不了了之,还为柳萤博得一个孝女的名声。”

  “我们的冯大人倒真是一片痴心。”裴绪带着一丝嘲弄感慨。

  “冯膺看来早就觉察到‘凤凰’五斗米教徒的身份,他死活不让我们调查五斗米教,恐怕是怕影响到他的梦中qíng人。”

  荀诩想到那份关于马岱的监视记录,那份记录记载了柳萤前往游说马岱的过程,但被冯膺批阅为:“阅,不上”,将其封存掉了。现在看来,他的批阅是别有深意的。

  “这是冯膺送给柳萤的其中一件礼物。”

  高堂秉从怀里拿出一根金镶玉步摇,这是一件制作相当jīng美的首饰,钗体huáng金,上面镌刻着梅花,连接着两片用银片与银丝制成的折枝花,上镶玉片,两粒小玉珠悬在左右。荀诩和裴绪见了,心中都是一漾;荀诩想到自从成婚以来,荀夫人只有一件铜簪首饰,不禁暗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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