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_尼采【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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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如何地厌倦于一切无内容被qiáng称为实在的东西啊!

  唉,我如何地厌倦于诗人们啊!

  查拉斯图拉说完以后,他的弟子悻悻地沉默着。查拉斯图拉便也不再发言;他收视向内,如望着远处一样。最后他叹息了,他吸了一口气。

  “我属于今日与过去,”他于是说;“但是我身上有属于明日后日与未来之物。

  我已厌倦于旧的新的诗人:我认为他们都太浅薄,都是没有深度的海。

  他们不曾深思过;所以他们的感qíng不曾直达到深底。

  一点yín乐,一点烦恼:这是他们最好的思索。

  我认为他们的竖琴之声音只是鬼魅之呼吸与逃遁;直到现在,他们从声音的热诚里曾了解了什么呢!——

  他们对于我,还不够清洁:他们弄混自己的水,使它似乎深些。

  他们愿被认为和解者:但是我认为他们是一些依违两可者,好事者,不彻底者与不洁者!

  唉,我在他们的海里,抛下我的网,想捉好鱼;但是我总拖出一个古神之头。

  这样,海把一个石块赠给饿者。他们自己也像从海里来的。

  不错,那里面也有珍珠:这更使他们像坚硬的介壳类。在他们身上,咸的泡沫代替了灵魂。

  他们从海学得了虚荣:海不是一切孔雀中之最虚荣者吗?

  即在最丑的牛前,它也展开它的屏;它决不厌倦于展开它的银与丝的花边扇。

  牛轻蔑地望着,它的灵魂靠近着沙地,更靠近着丛林,最靠近着泥沼。

  美与海与孔雀之屏,于它何有呢!这是我贡献给诗人们的譬喻。

  真的,他们的jīng神是一切孔雀之最虚荣者与一个虚荣之海!

  诗人之jīng神需要观客,即令观客是一些牛!——但是我已经厌恶这jīng神了;我看出他们自厌的时候也快要到来。

  我已经看见诗人们改变了,诗人们的目光转向自己。

  我已经看见jīng神之忏悔者出现:他是从诗人中生出来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大事变

  海里有一个岛——距查拉斯图拉的幸福之岛颇近——那上面有一个永远冒烟的火山;一般人,尤其是老妇人,都说这岛是阻住地狱之门的岩石:而那穿过火山而下的狭路是直达这门的。

  查拉斯图拉留住在幸福之岛上时,一只船来到这火山冒烟的岛旁碇泊;它的船员便登岸去猎兔子。但是船长和水手们在正午重新集合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穿过空地,走向他们,他清晰地高呼着:“现在是时候了!现在简直是时候了!”

  当这形象走近了他们时,——他影子似地迅速地跑向火山去,——他们很惊奇地认出了查拉斯图拉;因为除船长外,他们都曾见过查拉斯图拉,他们如一般人一样地爱查拉斯图拉:

  同量的爱和畏惧被混合在一起。

  “看罢!”老舵手说,“查拉斯图拉往地狱去了!”

  正当这些水手们碇泊火焰之岛的时候,幸福之岛上确已有查拉斯图拉失踪的谣言;他的朋友们被人询问时,答道:查拉斯图拉夜间趁船离去,不曾说明他的方向。

  这样,一种忧虑蔓延着。三天后这种焦急之外又加上了水手们的叙述,——于是一般人都说魔鬼把查拉斯图拉抓住了。他的弟子们却笑而不信;其中一个并且说:“我毋宁相信查拉斯图拉抓住了魔鬼。”但是他们的灵魂之深处却充满着悲哀与渴望:第五日查拉斯图拉又出现在他们中间,他们自然快乐极了。

  这是查拉斯图拉与火犬谈话之记录:

  “地球有一层皮;”他说,“而这层皮有许多病。例如,这许多病的一种名叫‘人类’。

  这许多病的另一种名叫火犬:关于这火犬,人类让自己互说了许多诳语。

  为着深究这秘密,我越过大海;我已经看见了luǒ体的真理,真的!从脚luǒ到颈的真理。

  我现在知道了关于火犬的真理,因而也知道了那些不仅是老妇人害怕的,推翻与反叛之魔鬼的真理。

  ‘火犬啊,从你的深处出来罢!’我这样喊,‘供认你的深度究竟多么深罢!你从何处取得你的吐唾物呢?’

  你丰满地饮吸着海:你的语言之盐xing告诉看我!真的,你这深处的犬,取食于地面太多了!

  我至多把你当成大地之腹语者:而当我听到推翻与反叛之魔鬼说话时,我总觉得它们像你:盐xing的,欺骗的,浅薄的。

  你们知道怎样叫吠和怎样用灰屑遮暗天空!你们是最上等的夸大狂者,你们充分地学会了使污泥沸腾的艺术。

  无论何处,你们必使污泥和腐烂,空dòng而被压之物,跟随着你们:它们想取得自由。

  ‘自由’是你们最喜欢的呼声:但是当‘大事变’被包围在许多叫吠与烟雾里时,我对它们便失却了信仰。

  亲爱的地狱之善闹者啊!相信我罢,最大的事变——那不是我们最喧吵的,而是我们最沉默的时刻。

  世界不绕着新闹声之发明者而旋转,它绕着新价值之发明者而旋转;它无声地旋转着。

  所以供认了罢!当你的闹声与烟雾消散了的时候,所获的结果是极不足道的。一个城市变成了木乃伊,一个石像倒在泥里,又算什么呢!

  我再向石像之破坏者补说这句话。抛盐入海,推倒石像在泥里,那是最大的疯狂。

  石像躺在你们的轻蔑之泥里:但这正是它生存之原理;它的新生命和生气勃勃的美,要从轻蔑中诞生出来!

  它现在用更神圣的轮廓再站立着,那轮廓所表现的痛苦使它诱惑xing更大些;真的,破坏者啊,它还得谢谢你们曾推翻了它呢!

  我把这忠告给帝王与教堂与一切年龄的或道德的衰老者:——让你们被推翻,而再返于生命,而使道德再回向你们罢!”

  我在火犬前如是说:于是它愠然地阻止了我,问道:“教堂?那到底是什么?”

  “教堂吗?”我答,“那是一种国家,是最作诳语的那一种。但是别多讲罢,伪善之犬啊!你当然最知道你自己的同类!

  国家像你一样,是一头伪善之犬;为使人相信它的话来自万物之源,它像你一样地善于用叫吠与烟雾发言。

  因为国家无论如何要做大地上最重要的shòu;而一般人也认为它是的。”

  我说完了,火犬因妒而狂似地乱叫乱动起来。“怎样!”它喊道,“大地上最重要的shòu吗?而一般人竟承认吗?”它从喉管里吐出多量的气体和可怕的闹响,我以为它会被愤怒与妒忌所窒息。

  最后,它终于平静下来,它的喘息也减轻了;但是它刚不出声,我便笑着说:

  “火犬,你发怒了:所以我对你的判断是不错的!

  为着使我维持我的有理,我向你说另一个火犬的故事罢:

  它倒是真从大地的心里说话。

  它的呼吸是金和金雨:它的心要它如是。灰屑、烟雾与热唾,于它有何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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