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_尼采【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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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将你的投掷出来,你不在人们和人们的慈悲之中生活了么?好罢,如同我一样!你将从我学习;惟有实行者才能学习。

  先同我的动物们谈话!最骄傲的动物和最智慧的动物,它们会是我们两人的适当的顾问!”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走开了,比以前更沉思也更迟缓;因为他问自己许多事qíng,而不知如何回答。

  “真的,人类是如何地贫乏,”他心里想着。“如何地丑陋,如何地哮喘,如何地充满了隐秘的羞耻!

  他们告我人类颇自爱。唷,这种自爱必是何等的伟大!有多少反对了自爱的侮蔑!

  但这个人自爱甚至于如同自己蔑视,——他是一个伟大的爱者和伟大的蔑视者。

  我还没有看到彻底蔑视了自己的人:彻底蔑视甚至于是高尚。唉,我听见了他的叫喊的,或者便是这种高人罢?

  我爱伟大的蔑视者。人是要被超越的一种东西。”——自愿的乞丐

  查拉斯图拉离开了最丑陋的人,他觉得凄冷而且孤寂:因为凄冷和孤寂的思想起于他的心中,所以他的四肢也冰冷了,但当他行走又行走,上山又下山,有时候经过了碧绿的糙地,也经过了溪水已经gān涸了的荒旷的沙沟,他又忽然变得更温暖和更快活。

  “我碰到什么了?”他问着自己,“一种温热而活泼的东西鼓舞我;那东西必在这附近。

  我已经不孤弱了;不相知的伙伴和兄弟们遨游在我的周围;他们的温热的呼吸轻触着我自己的灵魂。”

  但当他周围侦察要寻觅他的孤寂之慰藉者,看哪,有许多牝牛站在高丘上,越临近他们,使他的心qíng越温暖。但这些牝牛好像在热心地听人演说,并不理会有人来到。查拉斯图拉再往前进,于是他分明地听到有人在牝牛中间说话;显然地牝牛们的头都向着说话的人。

  查拉斯图拉跑上去将牝牛们驱散;因为他恐怕有人在这里受害,那不是牝牛之慈悲所能救济的。但他揣测错了;因为,看哪,那里有一个人坐在地上,好像正在对那些动物们讲演,一个和平的人,一个山上的说教者。“你在这里寻求什么呢?”查拉斯图拉惊讶地叫起来。

  “我在这里寻求什么?”他回答:“同你一样,你这扰乱和平者;那就是说,我寻求大地上的幸福。

  “为那目的,我喜欢从这些牝牛学习。我告诉你,我已经和它们说了半早晨的话,现在大约它们要答复我了。为什么你驱散了它们呢?

  除非我们改变而成为牝牛,我们将不能进到天国。因为我们应当从它们学习:反刍。

  真的,人得到全世界而不反刍,那又有何益?他当不能弃绝了他的悲愁。他的伟大的悲愁:现在那叫做憎恶!现在谁的心,的嘴,的眼都不是充满了憎恶呢?你也一样!你也一样!但看看这些牝牛!”

  这山上的说教者如是说,并转而看着查拉斯图拉——因他以前是和蔼地注视着牝牛的——:这时候他又掉换了话头。

  “我同他说话的这人是谁?”他惊叫着并从地上跳起来。

  “这是没有憎恶的人,这是查拉斯图拉,这是大憎恶之克服者,这是查拉斯图拉的眼,的嘴,的心。”

  他如是说,同时眼光洋溢着,吻着查拉斯图拉的手,好像突然从天外得到了赠礼和珠宝的人。但牝牛们凝视着这一切而且惊奇。

  “别说我罢,你奇异的人;你可爱的人哟!”查拉斯图拉说并抑制着自己的柔qíng,“最先说说你自己!你不是曾抛掷了伟大财富的自愿的乞丐么?

  他以财富和自己的富裕为可耻,他逃到赤贫者那里,以他的丰裕和好心赠贻了他们。但他们不接受他。”

  “他们不接受我,”自愿的乞丐说,“真的,我看你很知道。

  所以最后我走向动物,走向牝牛们去。”

  “那么你当知道适当地给与比适当地夺取是如何的困难,”查拉斯图拉说,“并且这乃是一种技艺,——慈爱之最后的,最jīng的,卓越之技艺。”

  “尤其是在现在,”自愿的乞人回答:“在现在,一切卑贱的,都成为叛逆,而不易接近,并且自己走着自己的傲慢的道路。

  真的,你知道,大的,恶的,长久的,漫延的,流痞和奴隶的叛乱的时代已经来到:那叛离扩大又扩大!

  现在一切的恩惠和末屑的赠贻激怒了卑贱者;大富裕者都警备着罢!

  现在无论是谁只要滴沥者,如长颈大腹的瓶:——这瓶就随时都可以被人打断。

  空虚的贪婪,乖戾的嫉妒,愤怒的复仇,庸俗的矜骄;一切这些都跳到我的眼前。穷人是有福的,这已不再真实。天国乃是与牝牛同在。”

  “为什么天国不与富人同在呢?”查拉斯图拉试探地问,同时驱散了亲切地嗅着这和平的人的牝牛们。

  “你为什么试探我?”那人回答,“你比我还明白。哦,查拉图拉哟!谁驱使我到赤贫的人那里去?那不是因为我憎恶最恶富的人们么?

  我怀着冷眼和厌恶的思想,憎恶有罪的富人,他们从污秽中拾取微利,——憎恶恶臭冲天的这些贱氓。

  憎恶这些镀饰的,虚伪的贱氓,他们的祖先是扒手,是食腐ròu之鸦,是有着与娼jì无别的怨怒而yíndàng而懒怠之妻的拾破褴者。

  上层社会是贱氓,下层社会也是贱氓,现在贫与富是什么!我不知道那种区别——于是我逃离得更远,更远,更远,直到我到了牝牛们这里。”

  这和平者一面说,一面喘息而流汗:所以牝牛们又惊奇了。但查拉斯图拉仍然微笑望着他的脸,——并且沉默地摇着他的头。

  “你山上之说教者,当你说着这么剧烈的言语,你自己太兴奋了。这样的剧烈并不是你的口也不是你的眼所做得出的。

  我想也不是你的胃!一切所谓的bào怒和仇恨和嗔怒也和你的胃不能相容。你的胃要求是柔软的东西:因为你不是一个屠户。

  在我看来,你好像一个素食者,一个食植物和树根的人,或者你咀嚼谷粒。但一定地,你有你的享乐,你喜爱吞蜜。”

  “你猜透了我!”这自愿的乞丐回答,心qíng也轻慡了。

  “我喜爱蜜,我也咀嚼着谷粒;因为我寻求着有着甘美的味,它呼吸芳洁的东西,也是需要时间的东西,为温柔的怠惰者和懒汉,那会是一天的工作和一月的工作。

  真的,牝牛们是卓越的;它们发明了反刍并躺在太阳光中。它们也禁戒一切使心qíng沉重的思想。”

  “好罢,”——查拉斯图拉说,“你也该看看我的动物们,我的鹰和我的蛇,——现在,大地上还没有它们的同类。

  看哪——那边是到我的dòng府的路:今晚做我的宾客,并同我的动物们谈谈动物们的幸福——

  直到我归来。因为现在一种求教的叫喊使我匆遽地离开了你,你也当在我的屋子里觅到了新鲜的,冰凉的,蜂房之金蜜,尝尝那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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