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台湾这些年_廖信忠【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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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代造就了流行歌曲,流行歌曲又勾起时代的回忆,让人不禁觉得,没有歌的时代是多么的寂寞。

  汉城奥运

  这一年汉城奥运,主题曲Hand in Hand(心手相连)简直就是火翻天。这是奥运会第一次有主题歌,而当时也被谭咏麟翻唱成国语及粤语版本,连一向在打扫时间只放儿歌的学校,也一直放着这首歌。的确,这首歌歌词简单易懂,大家都能唱,老师们领唱时也特别喜欢选这首歌。其实,这首歌在汉城奥运前一年就在大力宣传了,所以到奥运前,大家都已经能朗朗上口。

  大概是韩国离台湾近,不但台湾派出庞大的代表团,大家也都很关注这次奥运会。这一年奥运让人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男子奥运百米,卡尔·刘易斯和本·约翰逊的终极对决,媒体把这场比赛形容为夙敌间的最终决战。枪声一响,两人如猛虎出笼般冲出,最后本·约翰逊以9秒多破了世界纪录,但一天后,他被查出使用禁药而被判出局。本来用禁药的人也不少,但大概是他这场比赛太受人瞩目了,所以当他被查出用药时,大家纷纷为之愕然。

  在女子田径方面,“花蝴蝶”乔伊娜拿到三面金牌,成为焦点人物,而她努力的过程,也常被老师拿来当样板。

  中国代表队在这年奥运的乒乓球项目有杰出的表现,陈静拿到了女单金牌,被比较多的人拿来当八卦说事的就是这场比赛的让球风波。当时争冠的都是中国队选手,同为队友,据当时流行的传闻是说陈静接到指令,要让球给另一位较资深的选手,但陈静很有个xing,硬是把队友打败拿到金牌,自己从此也被冷冻起来。当然,后来当事人否认了。这场比赛太过jīng彩,两人都是杀气腾腾,我跟着喜爱乒乓球的爸爸看了好几遍,到现在都还觉得这是我看过最jīng彩的乒乓球赛之一。过了三年,陈静来到台湾,改披中华台北队战袍。

  “5·20事件”

  中国历朝历代总是在上演着“官bī民反”的戏码,而农民起义就是这历史剧场中的最高cháo,也是农民利益和统治者利益矛盾冲突的最高表现形式。中国的农民总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承受着苦难和牺牲,这种qíng况过了几千年还是没有改变。

  1988年4月,台湾当局与美国谈判美国进口农产品问题,牵涉到进口大宗谷物。这不但影响台湾本地稻米的产销,更剥夺农民兼种杂粮的收益。时代像是进步、全球化了,但农业又成为对外贸易的筹码,农民利益又再度被牺牲。

  每隔四年的5月20日,是台湾当局领导人就职的日子。但当年因为这进口农产品的问题,南部农民北上抗议,要向甫上任的农经博士李登辉请命。本来是单纯的抗议事件,结果没想到大bào走,变成台湾史上最大的警民大混战。

  在刚解严的台湾,出现这样的壮烈与混乱并存的场面是非常惊世骇俗的。人们在电视上看到,整个街头,一边是密密麻麻的抗议者,另一边是更密更麻的镇bào部队与宪兵。当时台北市的铁路还没有地下化,街上的人多到连火车也被迫停在铁道上,进退不得。

  在电视新闻及地下录影带里看到的内容,是说这次事件的冲突有两波,第一波是在“立法院”前面,此景我只能以“震撼”来形容。那种场面有如在玩《三国无双》,一堆农民为了抗议当局,把整篮整篮的菜丢向镇bào军警,造成当时路上到处是菜,蔚为奇观。这次警方大败,“立法院”的招牌被硬生生拆下来丢在地上践踏。

  第二波是入夜后群众与镇bào部队展开的“都市游击战”。整个冲突中心中华路附近的街道就有如战场一样,棍棒、石块飞舞,高丽菜、jī蛋到处乱飞,抗议群众及镇bào部队不断地互相大放无双,不断冲击及反冲击。虽然当晚电视及广播一直叫大家不要到现场去,会有危险,但还是有一堆好事者挤在天桥上看热闹。那天夜里,也看到不少卖民主香肠的骑着车,一起跟群众向前冲,也一起逃命。

  当然,在早上是比较单纯的农民请愿啦!但到了夜里就几乎没有农民了,变成热血过头的群众在那边摇旗呐喊,大概是台湾刚开放,大家都想那么去热血喊一下,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有认识的人刚好那时候在当“宪兵”参加镇bào,据他说一开始的确是打不还手,但是大家被要求留守战备而取消休假已经极度不慡了(对台湾义务役男来说,假就跟xing命一样重要),因此一等到正式驱离的命令下来,大家简直就是杀红了眼:谁叫你们害我们不能放假!

  “5·20事件”在当时,媒体一律以“bào民”及“乱源”称之,但是,看到那些震撼的画面,我开始思考,这是我所熟知的那些“淳朴”的农民吗?为什么他们会变得如此“bào力”?那时候我心里不禁产生了疑惑。

  附带一提,现在台湾的“二把手”萧万长,大家都叫他“微笑老萧”,大概就是这时候被媒体封的。当时他任“国贸局长”,负责和美国谈判农产品进口问题。发生冲突时,他出面缓解,结果遭蛋洗后还笑眯眯,从此“微笑老萧”之名不胫而走。

  1989

  “无壳蜗牛”夜宿忠孝东路

  电视荧幕上播出柏林围墙倒了。从东柏林那边冲来一群做拥抱状的人,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画面一带,一群人站在墙上挥舞着旗帜,下面辣妹与猛男HIGH得脱光衣服拥抱接吻,整个布兰登堡门广场挤满了欢欣鼓舞的人群。东欧解体的风cháo,在这一年达到了第一个高cháo。

  解严以后到1993年,这是台湾剧烈变化的几年,对于小孩子来说,每年都有新奇的事发生,整个社会热闹无比。老师在台上讲得咬牙切齿,小朋友还是嘻嘻哈哈;大人们开始敢畅所yù言,但是一有小孩在旁边又闭口不提;各个阶层纷纷走上街头,这个举动仿佛成为全民运动。

  20世纪80代末的街头运动不断,令人眼花缭乱。这段时间当局刚从威权转型,重新学习如何执政。而习惯当顺民的民众,也开始懂得争取自己该有的权益,但又常常有点儿过火。总之,这段时间是一个磨合期。不过,这几年间,大家体会到原来当局对待抗议事件还是很宽松的。

  这一连串的街头运动可能到现在大家都记不起来有哪些,但这年的“无壳蜗牛夜宿忠孝东路”一定让人印象深刻。

  那一夜,全家至忠孝东路逛街,只见整个忠孝东路及附近几条街道已经全部被封闭了,密密麻麻的人或躺或坐,占据了整条路面,前面的舞台上唱着歌,演着舞台剧,放着烟火,还有一些高高的人也在一边舞动着。整个现场不像是在抗议,反倒弥漫着一种嘉年华的气氛。

  抗议地点所在的忠孝东路,就是动力火车那首《忠孝东路走九遍》里的忠孝东路,台北人习惯叫这一带“东区”。“东区”一直都算是台北市高档百货与jīng品店的所在地,因此选在这里办活动可说是非常有代表xing。

  有别于那阵子杀气腾腾的抗议活动,这场“无壳蜗牛夜宿忠孝东路”是非常软xing且带着一点儿幽默及讽刺气氛的。从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开始,台湾的房价突然开始狂飙,前一年可能还买得起房子,隔一年可能只买得起厕所了,财团及炒家疯狂炒房,导致许多年轻人买不起房子,成为“无壳蜗牛”。在这场活动之初,他们本来只是找一块地方作为抗议地点,没想到越来越多的民众自发地加入,结果整个忠孝东路都被占满了,最后那一夜,几万民众夜宿在全台地价最高的忠孝东路上。大家很平静地唱唱歌,看看表演,聊天,打牌,吃消夜,打发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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