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往事4:黑道风云20年(古典流氓)_孔二狗【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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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赵红兵,翻出了他的第三张牌。

  赵红兵的手中的第三张牌,是一个人。

  这个人,连二十年来几乎每天都和赵红兵生活在一起的沈公子都不认识,都叫不出名字,只见过几次。当然二狗更不曾见过,只能从沈公子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这个人一些概况。

  据说他看起来比赵红兵还苍老。

  据说他抽烟很厉害,一根接一根,但从不喝酒。

  据说他只有一只眼睛,一条眉毛。

  据说他皮肤白皙,仅有的一只眼睛特别怕qiáng光。

  据说他鼻梁高高,头发短短。

  据说他身上总穿着一身劣质的运动服,很光滑的那种运动服。

  据说他脚下总踏着一双和运动服同样劣质的运动鞋,破旧但gāngān净净。

  据说他不大爱说话。

  据说他的口音南腔北调,谁也不能听出他究竟是哪里人。好像,是南方的。

  可以确定他参过军,上过前线。

  可以确定他在香港生活过。

  可以确定他和赵红兵认识的地方是在野战二所,他们曾躺在相邻的病chuáng上。

  据说他唯一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寒冷和忍,但笑起来让人感觉很温暖。

  据说他虽然衣着寒酸,但在李四海鲜馆吃海鲜时表现出来的娴熟与优雅,让沈公子都自叹不如。

  据说他虽然极瘦,但他的腰杆却像赵红兵、沈公子一样笔直。

  据说他好像是很多年都没和赵红兵见过面了。

  据说他和赵红兵在这之前好像也只吃过一顿饭,喝过一顿酒。但看他俩互视的眼神,却像是平生挚友。

  据说他和赵红兵谈话中出现最多的词就是“当年我们拐杖帮”,但奇怪的是,无论是他还是赵红兵,双腿都完好。

  不知,他是否也有妻儿。

  不知,他依靠什么生活。

  更不知,他之前漂泊在何方。

  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让人看了一眼就会一辈子都牢牢记住的中年男人。

  就是他,对,赵红兵的第三张牌。

  这是保护高欢和孩子生命安全的一张牌,更是在这场暗战中,最终让大虎服输的一张牌。

  二狗不知,这张牌,赵红兵经营了究竟多少年。

  好吧,给他取个名字:无名。

  十六、惶犯

  无名是否究竟有名这不重要,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沈公子两个字就可以说得一清二楚:惶犯。

  二狗必须要给惶犯一个定义,否则大家又该说二狗古龙了,玄幻了。

  惶犯中的“惶”字,顾名思义,即仓惶,居无定所,四处逃窜,被警察追得惶惶不可终日,别人不知其姓甚名谁,更不知其家在何方。“犯”字不能仅仅从字面上理解,因为这个“犯”绝不是普通的抢劫犯、盗窃犯,而是:杀人犯。

  好了,有了惶犯的定义:一个因身背命案被通缉的职业杀手。

  二狗认为:赡养“惶犯”是黑社会团伙区别于普通流氓团伙的最显著特征之一。“惶犯”轻易不会用,但只要用,一般的qíng况下就会要人命。黑社会组织里的主要成员,通常在社会上都有头有脸,不会轻易出手。他们手下的小弟,砍砍人打打架还行,要是让他们去杀人,恐怕没几个有这样的胆子,而且,真杀了人被捕,恐怕大哥也要牵扯进去。

  所以,一个黑社会团伙要对其它团伙有震慑力的话,有“惶犯”是必须的。迷楞和表哥算“惶犯”吗?他们不算,他们顶多就算狠角,因为他们手上都没命案,没那破釜沉舟的劲儿。

  通常“惶犯”来源有二:1,失手杀人的混子。2,生活窘迫下海职业杀人的退伍兵。无名和其它二狗听说的“惶犯”有一些相同之处,但也很有一些不同之处。

  无名和其它惶犯的相同之处又太多:1,运动服,运动鞋。2,随时准备变现的金链子。3,参过军……

  不同之处有:1,一般qíng况下,惶犯都是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大多相貌平平。但无名却少了个眼睛,少了条眼眉,让人过目难忘。2,通常qíng况下,惶犯和雇主间的jiāo往,只有金钱关系,但无名和赵红兵却好像jiāoqíng颇深。

  赵红兵昏头了吗?用这样一个惶犯办事儿?

  沈公子和赵红兵是生死兄弟,所以看过无名几眼。其它人,根本连曾有无名这样一个人在我市出现过都不知道。

  无名,难道曾在海外有过命案?所以外型如此独特,但在内地却不被抓?

  无名,难道曾是20多年前中国顶级的特种兵?所以能躲过警察的一次次追捕?

  无名,难道……

  当然,这些,都只是二狗的个人猜测,当不得真。

  二狗恍惚记得某个夜里听到过一段对话。

  “你负伤后,也住在野战二所吧。”

  “对,在野战二所里,我的伤是最轻的。但后来我感染了,就到了昆明,军区医院。”

  “军区医院里,重病号肯定更多。”

  “最多的就是没腿的,那时候,动辄就截肢,单腿蹦的太多了,少一条大腿的算好的,还有不少两条腿都截了。”

  “……”

  “那时候我们这些病号经常集体上街,在昆明,我们上车不要钱、看电影不要钱、逛公园也不要钱。”

  “腿都没了,还怎么上街?”

  “肩膀搭肩膀,另一只手拄着拐,六七个人并排走,两边放两个腿脚好的。”

  “哈哈,那肯定很壮观。”

  “壮观,何止壮观!拐杖敲地的声音都是一齐的,我们并排过斑马线,并排进电影院。走在哪里,都能引来关注。”

  “……那肯定。”

  “那时候我们的思想好像不大正常,好像负伤了很值得炫耀似的……”

  “怎么不正常,你们那是为国负伤,应该炫耀。”

  “开始我也是像你这么想,但我后来才想明白:其实那时候我们也觉得残疾了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大好青chūn的落下终生残疾,无处发泄,憋在医院里也不是办法,gān脆上街,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的憋屈。”

  “那你们肯定很受人尊敬吧。”

  “……呵呵。”

  “怎么了?”

  “开始呢,我们这样的人的确是很受人尊敬的,但日子久了,人家就……”

  “……明白。”

  “那时候我们的确也不怎么样,都是刚刚残疾,心qíng都很糟,又觉得为国家流了血,自然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可劲得瑟。所以,我们的口碑也不大好,算是一群残疾的兵痞吧。”

  “有人骂你们吗?”

  “……”

  “有吗?”

  “……有”

  “说来听听。”

  “有一次,我们上街,八个人里六个人都是单腿儿,我们又肩膀搭肩膀,排成一排,逛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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