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太郎回到位于田园调布的家中。司机给他打开院门。平太郎进入屋内,但到处漆黑一片。老婆可能早已进入梦乡,没有在门口迎接他。老婆早睡是心里窝火的表现。由于昨夜伴着文子投宿热海,他不免作贼心虚。估计到老婆会满腹狐疑,他早已准备了遁词。
他不言不语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进入尽里边的房间。打开电灯。房间里保持着昨天早晨离开时的样子,没有打扫过。老婆的愠怒,显而易见。
他打开保险柜,将装着当天收入的袋子放到柜子深处。然后小心翼翼地上了锁。
他从保险柜前站起,点燃一支烟。全家一片寂静,平太郎虽已返家,但屋里仍像没有人一样。
突然他打开窗子瞥了邻居一眼。
两家之间,沿墙种植的松树向前伸延。从黑黝黝的松叶间,他看到文子的房间没有灯光。开始他想,可能文子已经返回家中,正在熟睡吧!可又想,不,不对。总觉得她根本没有回来。看看手表,十二点都过了。深夜未归,她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平太郎的脑海中再次掠过文子和六十二岁的庸亮在一起的场面。
平太郎站在郁郁葱葱的松树下面。洋灰墙的对面就是文子的家,门户紧闭着,没有一丝灯光。一只黑猫沿墙跑过。
黑暗中,平太郎借着微光看了看手表,知道已是深夜十二点二十分。文子如此晚归,过去是没有的。文子和市泽庸亮调qíng逗乐的yín姿làng态,映现在眼前。
总不至于外宿不归吧?不久会回来的。从时间上讲,总觉得要不了多久。
平太郎顺着围墙,走到前边的大道上。
松树一直伸延到前面的大道旁,时有汽车飞驰而过。但平太郎伫立了十二、三分钟,却没有一辆在附近停靠。每过来一辆车,平太郎就仔细地观看。
出租车上有的只坐一个男人,有的是男女同乘。由于路灯能在瞬息之间照在汽车的后窗上,因此,得以分辨车中的人影。有的车上男女二人正抱肩偎依,耳鬓厮摩。
平太郎轻手轻脚地翻过隔墙,顺着低矮的石墙,摸到路上,他的行迹活象一个小偷。
他站在电线杆的yīn影里。正好路灯的灯罩在这里投下yīn影,很适于藏身。
他转移到这里是有原因的,假如文子在男人陪伴下乘车归来,自己的身影就有bào露在汽车尾灯亮光下的可能。文子一定留心自己住处周围的动静,一旦发现平太郎站在那里,说不定就继续躲在车里扬长而去了。平太郎深信文子将在男人护送下回来,由于时间已晚,这一可能xing很大。
平太郎决心从这个黑暗的角落目睹这一“现场”。是什么样的男人送文子回来呢?
文子下车后,男人可能在车中招手致意,或者临别之际两人再叙谈—阵。根据这时的qíng形,可以大体推测出他们的关系。
更有甚者,由于这条路行人稀少,男人也可能特意下车和文子握手告别。不,仅仅握手倒也没有什么,糟糕的是他们还可能拥抱接吻。平太郎的脑中浮想联翩。
如果目睹了现场,这次可绝不善罢甘休。那个女人事后总是千方百计地狡辩。回想起来,好像不止一次地让她蒙骗过关了。每当她用漂亮的脸庞和qiáng硬的言词软磨硬泡时,自己纵然觉得有问题,但最后还是相信了她的话。此外,他也不愿把文子想得太坏。
归根结蒂,是自己证据不足。就拿她和市洋庸亮的事来说吧,文子一会儿说是纯洁高尚的关系,一会儿称他是jīng神上的支柱等等,可自己很早以来就觉得可疑。
今夜是个绝好的机会。现在,送文子回来的只有市泽庸亮一人。 ,
对方是个不知羞耻的老头子,说不定也会在车上拉过文子狂吻乱亲。像他那样的人物,压根儿不把司机放在眼里。
如果目击了这一现场,自己就冲上前去猛然将文子打翻在地。市泽庸亮准保惊恐万状仓惶逃窜。自己将毫不含糊地表明:文子身边有我这个男人!
文子事后肯定会激烈反击。那也难怪,她将失去唯一依靠的资助人市泽庸亮。
然而,这样倒好。她何必要那样出人头地呢!还是放弃那样的野心更好些。假若文子从此断念,她将为我一人所有。我有这样要求的权利。
在她身上我倾注了相当数量的金钱:展览会会场的费用以及用于必要去处的开销、和服、带子,还有,包括正在这所门户紧闭的房屋里安然入睡的她的双亲在内的生活费等等。
平太郎已目送过几辆汽车。
他焦躁不安起来,看了看表,已将近一点,
突然,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他想到了两种可能:或者她就这样外宿不归,或者她已回到家中,进入梦乡了。
如果是后一种qíng况,倒也不必担忧。
平太郎站到了邻居家掩闭着的大门前。用手一推,门吱地一声开了。她到底没有回来。一股愠火顿时烧遍全身。
他立即进入大门,来不及思前顾后,就用手指按了门铃。
过了片刻,入门处的电灯亮了。她母亲那矮小的身影映到玻璃门上。响起启开cha销的声音。
“是文子吗?”
随着这沙哑的声音,格子门打开了。母亲看见平太郎站在外边,一时呆若木jī。
“晚上好!”
平太郎故意将双手cha入衣兜。直挺挺地站立着。
“请进!我还以为是谁呢!”
文子母亲着实吓了一跳,但马上恢复镇静,笑脸相迎。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负担全家生活费的人。
“文子已经回来啦?”
平太郎纹丝不动地站着问道。
“不,还没有回来。”
母亲也觉察到平太郎的神qíng非同往常,对姑娘不在感到不安。
“哦,请吧!我想一会儿会回来的,请到里面喝杯茶吧!”
要是平日,平太郎会说“不啦,已经太晚了”、“那么,明天再来吧”之类的话,可是今晚却不能这样做。平太郎不客气地跨过了门槛。
房子倒也宽敞,但已年久失修。平太邮正出资帮她们修缮破旧不堪的地方。
“我这就去把老头子喊起来。”
母亲先把平太郎让到起居间,然后慌慌张张地走到纸门外去。平太郎的不悦使她惴惴不安。
房间有八张铺席的面积,但空旷冷清。壁龛里挂着文子画的画。壁龛前面的挂刀处,挂着两把日本刀。当然,陈没不只这些。墙上还挂着这房子的主人、文子的父亲服役时佩戴勋章的肖像。
原陆军中将如今竟过着近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7
母亲端上茶来。看来开水是刚烧的,杯子里热气腾腾。
“姑娘经常受到您的照顾。”身体瘦小的母亲低头施札,越发显得矮人半截似的。
“哪里!”
平太郎举手摸了摸脸。这样当面受到感谢,使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深更半夜来打扰,真对不起。文子回来得晚,我想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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