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文子脸上泛起斯文的微笑,听着老师讲话。她的眼睛入神地望着连洋,安详地端坐着。
弟子们都了解连洋和文子的关系,于是三个人同时会意地要向连洋告辞。
“喏,继续下去不是挺好吗?”
文子用慡朗的声音挽留他们。
“我可没有特别紧急的事qíng,和大家一起聆听老师讲话最愉快不过了。您说呢,老师!”
“啊,嗯。”
连洋泰然自若。
“今天夫人不在吗?”
“啊,嗯。”
“啊,是吗。如果是这样,我来沏茶吧!”
“好,好。”
“喂,诸位!多呆一会吧!老师也是这个意思呦。您说呢,老师?”这回老师却未吱声。连洋一直面无笑容,只是不时地向烟灰缸里抖着烟灰。
“请到这边来!”
连洋在男弟子们走了之后,仍然面无笑容地喊了文子一声。声音低得像耳语一般。
“是,有事吗?”
文子抖动连衣裙的下摆,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连洋身边坐下。连洋慢慢地将烟嘴放到烟灰缸旁边,伸出青筋bào突的手。
“是,是要这样吗?”
文子把连洋的手紧紧握到两手之中,连洋嘴边第—次露出似笑非笑的喜色。他的头象木雕的一样一动不动。
“听说你和市泽庸亮一起参加了玉堂书画展啰。”
连洋耳语般地问道。
“是的。恰好在会场入口处遇到了市泽先生。”
“青洋说看到了你们,回来后向我报告了。不光是青洋,河村由起子、末永胜子、樱田美智子等,都给我说过,看来你和市泽庸亮很投机呢。”
“唉呀!老师,您吃醋了吧?没有的事,都是谣言啊。
她满脸堆笑地说。
“是不是谣言我不清楚,不过,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很不平静。那天晚上,我脑子里浮现各种想像,很不是滋味呢。”
“你真傻,老师!有什么好多心的?大家都把我看成眼中钉啊,甚至连青洋先生也这么说,实在可恨。”
“你和市泽庸亮真的没事吗?”
“那还不是当然的吗?他仅仅是好心好意地看待我的艺术。”
“那可危险!市泽庸亮是少有的女人迷嘛。”
“我可和艺jì不同。我严格坚持老师教诲的艺术。”
“净说漂亮话!不要骗我这老人了。喂!文子,你可是我的qíng人。你变得了不起,都是我使的劲啊。”
“我很明白,老师。您不这么说,我也永远感激您。”
“忘恩负义,就不是人。怎么样,文子?如果你和市泽庸亮鬼混到一块,我就说你是我的qíng妇,把你搞臭。我是第一个和你好的男人。”
“我不愿意听,老师。您用那样的表qíng说那样难听的话。”
“我说,你的衣服很合身啊。同和服相比,另有一番qíng趣,看来年轻多了。来,来,再靠近一点!”
连洋的老脸上泛起红润,眼睛闪闪放光。他的眼下肌ròu松弛,形成两个眼泡;从鼻子到厚嘴唇两边的皱纹异常明显:喉结突出,周围布满松弛的皮肤,可是皮肤上却闪耀着如同青年人一般的光泽。如今,他坐在文子身边,眯fèng着眼,似笑非笑。
“今天夫人很晚才回来吗?”说着文子抿嘴一笑。“噢,是到孩子那里去了。可能很晚吧!”
连洋所说的孩子,就是儿子青洋。青洋的家在池之端,
“怪不得老师今天格外轻松呢!”
“你也知道这种qíng况啊……
“啊,……”
“文子,帮我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好吗?”
连洋突然说。
“啊,要出门去?”
“嗯。你大概知道吧,旧货店的悠久堂通知我,说以前我想看的中国古画帖现在有货了。”
“若是那样,让对方派人送来不就行了吗?”
“不,还是我去吧!到了那边,兴许还有想看的别的东西呢!再说,也好久没有同你一块走走了。”
“今天您身体好吗?”
“比一个月前好多了。那就快给我收拾吧!”
文子走进里面的房间。这家的qíng形,她了如指事。她从衣柜里取出连洋的绸和服及和服裙,然后吩咐女佣快些叫出租汽车。
“来吧!先换衣服!”
文子给连洋解开带子,脱去穿着的和服,换上长内衣,连洋像木雕偶人一样挺立着。
文子蹲下,给连洋一只脚一只脚地穿布袜子。老人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依次抬着两脚。另一只手放在文子低垂的头上。
“老师,别这样!”
文子小声嗔道。
“听话,老实些!”
连洋依旧面无笑容,他的喜怒哀乐从不反映到脸上,这已成为弟子们对他的定评。就连和文子接触,高兴的时候也只是在眼角、嘴边流露出近似微笑的一点变化。
文子给连洋穿上和服裙子、外褂,最后结上系带。
“好了。”
文子轻轻拍着连洋的肩膀。
“车子来了吗?”
连洋这才开口说话。
“是的,来了。刚才阿君来告诉的。”
“你牵着我的手!”
连洋把bào着青筋的手,从袖中伸出。
“老师,夫人不在的时候您总是象个淘气包。”
“因为我喜欢你。喂,文子!”
连洋那下垂的嘴唇动了动,
“可能有些啰嗦,你如果被市泽庸亮勾了去,我会发疯的!”
“别吓唬我!老师,您的心很年轻啊!”
“别老拿我当老人。可我还是你的恋人呢!”
“老师您靠得住吗?别的女弟子中,不是也有钟qíng的吗?”
“别胡扯了。除了你以外,对谁也没有动过心。因此,听说你和市泽庸亮近乎,我担心得不得了。”
“没关系,老师您和市泽不一样。您不是艺术家吗?我也是一个勉qiáng算作现代水墨画家的人,准备终生献身于这项艺术。我怎么能抛弃老师您呐?”
“是的,如果你背叛了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决不让你在这个领域里出头。你懂了吗?”
“是的。”
就连一向沉着的文子,听了这番话也不免神qíng紧张。
可是,她马上露出笑脸说:“我永远记住老师的大恩,请放心好了。”
“那么,准备出去吧!啊,文子我以往对你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明知别人会说坏话,我还是给了你最高的奖赏。是我的力量使你有了今天的成就和名望。文子,我虽然没有给你钱,但我引你走上了金钱买不到的荣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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