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有些愤愤不平。
“把有才能的艺术家介绍给社会,是报纸的使命!我哪点不对?”
白川也毫不示弱,咄咄bī人。
“报纸必须公正。我们不主张过多地突出特定的人物。”部长说道。
“这是陈词滥调。貌似公正,实则不然。怎么能无一遗漏地介绍那些才不出众的艺术家呢?这样,利益均沾,反而失去报纸的特色。”
白川反驳着。
“实话对你说吧!关于你突出报道泷村女士一事,流传着各种流言蜚语,你知道不?”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那全是恶意诽谤。难道你信以为真了?”
“那倒也不是,但容易引起误解的事,关系到报社的名声,还是不gān为好。”
“然而,谣言任何时候都有。如果一一理会,就无法真正地进行工作了。”
“这么说,你准备一直坚持到底了?”
“我的信念决不动摇!”
“作为部长,我希望你不要继续这样gān了。”
“这是命令吗?”
“我作为部长命令你!”
“你太蛮横了!”
“谈不上什么蛮横。看到你如此固执,我倒开始相信起社会上的流言了。”
“什么?!”
“你想gān什么?打架吗?”
这些流言蜚语甚至象有人亲眼目击似地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说什么最后双方隔着桌了挽起袖子开始撕打等等。
然而从这以后,白川突然消沉了,这也是事实。不论他如何坚持,如果部长从中反对,泷村可寿子是不可能见报的。
不仅如此,这些流言还煞有介事地说,和部长吵了架的白川,被赶出了文化部,不久将凋往通信部,并将被赶到地方支局的最下层工作。
人们还在上述传闻上添枝加叶。
有流言说,对这一不幸最感沮丧和痛心的,不是白川本人,而是泷村可寿子。
人们还说,之所以如此,不是由于可寿子对大力推崇自己的白川无比同qíng,而是在于可寿子对同该报断了关系十分伤心。一些爱起哄逗乐的人甚至说,根据泷村可寿子的秉xing,这种qíng况完全可能。
岛村耳朵里灌满这些流言蜚语。因此,现在看到可寿子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来,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兴趣。
“喂,岛村君!”
可寿子手里端着红色玻璃酒杯,歪着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最近您对文子什么也没写过吗?”
2
岛村心里暗想,你瞧,终于说到正题了!
“是的。因为我已失去写的yù望。”
岛村理一一边呷着威士忌,一边无所谓地说。
“哦,为什么?”
可寿子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可是立刻又变为探询和嘲笑的眼神。可寿子看着岛村的脸说道:
“您为什么变成这种心qíng啦?以前您可是大力支持过文子啊!”
“什么支持不支持的!”
岛村回答着,
“我可与别人不同,是以公正为怀的。”
“唉呀,不是开玩笑吧?”
可寿子的眼光也略带嗔意。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们办报的,归根到底只能在背后使劲嘛。只是在发现新人的当时感到高兴。那人自己奋斗,获得社会的承认,我们就立即告退。”
“是吗?”
她歪了歪头,
“可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呢?”
“一般说来可能如此,可是对久井君,可能不适用吧?”
“真是一个有趣的想法。”
岛村将酒杯换到另一只手上。
“可是,久井君更需要像您这样的人大力支持啊。”
“你是说,她跟你不同,她还不能自立吗?”
“你这么理解,我可不好说了!”
可寿子扭动着柔美的身躯。
“我可不是说我已经一切独立了。不过,久井君要是没有像您的理论支持,我想她会心里不踏实吧。”
“没关系,她也是个有自信心的人。”
“是吗?”
可寿子将视线转向远方,正好和其他与会者向她致意的眼光相遇,可寿子马上作出一个笑脸。
“我经常想,”
说着可寿子将目光转回来,接着说下去,
“久井君把自己的画看作崭新的艺术,而我却持怀疑态度。”
“是吗?”
“我是说象那种程度的艺术,只要是稍微灵巧的人,谁都能搞出来。既没有什么独创的地方,也没有特别优异之处。……唉呀,在岛村君面前说这些,对不起!”
“没有什么,我也对她抱批判态度。”
“是吗?”
她露出赞同的表qíng,接着说;
“实在失礼得很,本来我就对她的画抱这种态度。她说什么对水墨艺术进行现代化的革命和创造等等,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当然,在一开始,我还多少肯定过她的才能,觉得她是与别人有些不同之处。可是,最近,不是千篇一律了吗?好象对社会上的评价沾沾自喜呢!”
“你可真厉害啊!”
“啊,我的嘴一向不饶人。虽然不免为此受到误解,但我还是心直口快。只要涉及到艺术问题,阿谀奉承也无济于事。首先,我的艺术良心就不允许我这样做。”
“是吗?”
“唉呀,你是吗是吗地嗤笑人,可真坏死了。……岛村君最近对文子的艺术根本不予理睬,实在是高明。到底是岛村君,我衷心佩服!”
“你过奖了。”
“哪里。你虽然谦虚,可我什么都知道呢。……哦,怎么说呢,久井君不是经常和杉尾连洋先生混在一起吗?看到她抓住那么高龄的权威不放,实在是难为qíng得很。……唉呀,我是不是喝多了,说得太多了吧?”
她将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
“哪里,很好。听你谈得这么坦率,我真高兴。艺术界的人,可能是考虑面子,总是不讲真心话,实在伤脑筋。”
“的确如此。这可能是艺术界的旧习吧!为了维护前辈的尊严,自古以来的师傅、师兄、师弟这样一种旧秩序就一直延续下来。这在某种意义上说未尝不是好事,但对新艺术来说,那样的旧秩序就是毒品了。”
“一点不错。”
“此外,怎么说呢,杉尾先生正准备当下届艺术院委员,是吧?如果当了,自然就成为现代水墨艺术界的最高权威。因此,久井君对这个老朽这么热qíng照顾,关怀备至,就好理解了。”
“说得真尖锐啊!”
“请多多原谅!”
可寿子如同真醉一般,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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