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社会地位是指世俗的地位吧?”
可寿子说道,
“你说的眼下,还是改为短时间内更合适吧?”
“你很缺乏信心呢。”
“我很想充满信心,可在您面前,我的自信开始动摇了。”
“真奇怪。我仅仅是个美术记者,对水墨画不过是个门外汉。”
“您在瞒我。最近,您在报纸上只字不提水墨艺术,大概是您认为我们已确实无可救药了吧!这样的人一旦热qíng百倍地培养起新人来,我怎能放心!是谁啊,快告诉我吧!”
“那个人在崭露头角以前,名字暂时保密。因为是否有前途还不得而知哩。”
“是我认识的人吧?”
“这个嘛,”
岛村将打火机的火苗凑近香烟。火光照亮了他鼻子以上的部分。两道眉毛给人以不和悦之感。可寿子怔怔地望着他,直到岛村把烟点着,脸重新罩上黑暗为止。
“你怎么想都行吧。”
岛村说完在黑暗中吐了—口烟。
“真可恨!”
可寿子说道,
“不过我知道那个女人。”
“……”
“是森泽由利子吧?”
“……”
“我想一定是她。……那个女孩子一年前无缘无故地来到我那里。您知道,我是不收徒弟的。因此,我并不是把着手教她,只是看看她拿来的画罢了。我以为她大有希望,而她来到我身旁,总用憧憬的眼神看着我……”
“……”
从黑暗中突然刮来一股qiáng劲的海风,暂时打断了可寿子的话音。
“可是,最近她变了。憧憬的眼神不见了,换成了批判的眼光。这一点我很清楚。因为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见过形形色色的眼神……”
“有道理。”
“其中,有不是对我的艺术而是对我这个女人感兴趣的男xing的眼神,有嗤之以鼻、冷嘲热讽的眼神,有yīn沉莫测,醋意十足的眼神;有天真无邪,满怀敬意的眼神,还有象你这样韵不屑一顾的眼神……真是样样俱全、不一而足啊。直到现在,什么人用什么眼光看我,我都能回想得出来。那个女孩眼神的变化,也逃不过我的观察哩。”
“变化从何而来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最近她已完全不拿画来给我看了。我不是她的师傅,不能要求她非拿给我看不可。可是,对她过去拿来的东西,我都认真看了,并把感觉到的说给她听了。仅此一点,那个女孩也该把我看作她的老师吧,然而,现在她的态度却变成就要挽弓she我似的。其原因何在?我实在想不出来。如果她的背后有您岛村君支持,我想事qíng就真相大白了。”
岛村走了二、三步。
“对你的想象,我现在无以奉告。”
他低头回答说,
“不过,假定是那样的话,动摇你的基础的也不仅仅是森泽由利子一个人。
海水后làng推前làng。你瞧,现在小小的波làng正若无其事地拍打着堤岸吧。可是,一到涨cháo时刻,海水就迅速漫升到石壁上部,待到落cháo时,转眼之间又退下去了。
如果你认为只有一个人把你作为冲击的目标,那就大错特错了……”
“……您正在培育这样的新人吧?”
“我可不敢贪天之功为己功。即使我不这样做,总会有人做的。我想说的只有一点,你也好,久井文子也好,都过分明星化了。”
“明确地说,就是你们都长得很漂亮。”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么看的。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也好,久井文子也好,如果是相貌一般的女人,新闻界不会这样大肆渲染,周围的人也不会这样起劲捧场的。就是说,你们和明星是一样的。……当然,我也知道,如今的现代水墨画界已腐败透顶。他们结党营私,搞得乌烟瘴气。这次艺术院委员的增补,就更骇人听闻,不堪正视。你们树起批判这样的旧画坛的旗帜是完全正确的。
可是,一旦确立了自己的地位,你自己也开始腐败起来。”
岛村仰面望天。星星的位置已经大大移动,猎户星座快升到天顶了。
“这些事qíng一言难尽。身上有些凉了,赶快回去吧,别感冒了。”
岛村独自向车停的地方走去。
“岛村君!”
可寿子大步流星赶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求求您,”
她说道,
“再和我说一会话吧!”
“说什么呢?”
“你现在就走开,我感到空虚得难以忍受。在我心qíng平静下来以前,请您呆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说也行。”
可寿子抓住岛村的手,用力把他拉到身边。
远处旅馆的霓虹灯招牌在黑暗中闪烁。海风chuī过,可寿子的头发碰到岛村的前额。微弱的光亮映得可寿子的脸微微发白。她仰起满怀深qíng的脸,闭着眼睛,嘴唇微启。
岛村推开她的双肩。
“可寿子,不要这样了。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请你满怀信心地走自己的路吧!”
岛村没有坐那辆出租汽车。他的目的在于让可寿子一人乘车回去。他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可寿子站在那儿怒视着他的背影。
9
夜阑人静。在山上觉得星星好象很近似的。
“老这么愣着实在无聊,到下面大厅里跳舞去吧!”
市泽庸亮向呆呆地望着窗子的文子招呼着。屋里摆着两张chuáng。
这是在比箱根的qiáng罗高得多的地方新建的一座豪华旅馆。夏天这里顾客盈门,而一到淡季人数就急剧下降。即使这样,现在仍有许多人前来体验豪华旅馆的舒适,旅馆住得相当满。
市泽庸亮在薄棉袍上披了一件短外衣,正在一旁看报。他把报纸放到茶几上站了起来。
他出身华族,虽然现在作这样打扮,但仍不失高贵的气质。他走近站在窗前的文子。
“你在看什么啊?”
“对面的森林。这样看着,漆黑一片,好象灵魂被吸到树里去了似的。”
文子的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了。由于室内灯光反she的关系,不这样,外边就什么也看不见。
“看你的脸好像在考虑什么。”
“是吗?要有的话也是画的事。”
“恐怕不是吧!”
市泽庸亮微微一笑,
“你考虑画时和考虑别的事时的表qíng是不一样的。相处时间长了,这种事还是知道的。”
“没有什么特别让我焦虑的事啊。这样和你在一起,我感到非常幸福。只是这种幸福能继续多久,令人担心。”
“好景不长的原因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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