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里艾神父离开拥挤的二楼过道厅,朝出口走去。慢腾腾的脚步,加之身着圣装而不时引来人们的视线。如今,这种服装在日本成了人们注意的焦点。人们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似乎在说,身着这种黑色圣装好像隐藏着什么?!
他那目中无人的嘲笑声似乎也在向什么人示意,怎么样,认输了吧!他的嘲笑声似乎还在得意地说,是我把那家伙放走的。
他走到停车场上的蓝色雷诺轿车身边,一路上是充满自信的脚步。他驾车从羽田机场驶向东京都闹市中心,心qíng舒畅,充满了自信。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回到古里艾鲁莫教堂,而是来到闹市最繁华的一角,他把车停在报社大楼边上,这是高层建筑,所有窗户都亮着灯光。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总台跟前,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年轻的接待小姐,脸上是和蔼可亲的笑容:“请把这jiāo给社会部,内容重要,务请jiāo给编辑部部长!”
他一口流利的日语让接待小姐佩服不已。
接着,毕里艾神父驾车到另一家恨社,接待柜台里站的不是年轻小姐,而是保安。
“这是一封重要的信,务请jiāo给编辑部部长。”他递上相同内容的信。
他对第三家报社的接待员说了相同的话,递上去的信也是一样厚。
在送三封信的过程中,毕里艾神父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见到他的人无疑觉得他是可亲可敬的神父,但他本人的内心世界充满了嘲笑。
那些报社社会部的编辑部长收到接持台送来的重要信件。信的内容分别是用英文和日文写的。
编辑部长看完那封信,qíng不自禁地大声惊叫。
尊敬的编辑部部长;
托鲁培库系本教会所属古里艾鲁莫教堂的神父,他已经对警方说了所有应该回答的内容,由于讯问时间偏长,疲劳过度,病qíng恶化,为此让他暂时回国休养。今天晚上,他已经从羽田国际机场乘飞机离开日本。
特此禀报
巴奇里奥教会日本分会长 马鲁旦 敬上
不用说,接到信的报社像火山那样沸腾起来。
此时此刻,警视厅正在召开会议。
参加人员有:青山部长、新田科长和空姐凶杀案专案组的全部办案人员。此刻都围着会议桌讨论。
讨论内容有:过去的线索,后来找到的有关托鲁培库的新线索。
在传唤托鲁培库后过去的两个星期里,侦查一科的刑事侦查警官们也没有放松,穿街走巷地继续展开排查。由于侦查对象是外国宗教团体,加之该团体明目张胆地与警视厅对抗,所以,警方的行动非常慎重,暗中进行,以避免刺激教会。
在暗查过程中,警方还必须避开报社视线。对此,处在第一线的刑事警官们绞尽了脑汁,整天承受自来自侦查上的重压。有传闻说,首相为了与某国之间的外jiāo想终止该案的侦查。虽不知道该传闻的真实xing,但是这种传言严重影响了办案警官们的意志。
青山部长表面上竭力装作者无其事的模佯,尽可能不去考虑传闻的真实xing,积极倾听第一线侦查员们提出再次传唤托鲁培库的意见。
今天的侦查会议内容里,也包括讨论如何技术xing地传唤托鲁培库。目前,教会虎视眈眈。因此,警方必须有思想准备,充分预计侦查外国籍犯罪嫌疑人,尤其是外国籍宗教人士的困难程度。
在会议上,藤泽警官极力主张再次传唤托鲁培库,并提出让自己直接讯问犯罪嫌疑人,在时间上两天即可。在首次传唤的三天时间里,犯罪嫌疑人用词典查单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查找警官的提问意思,以此争取思考时间,同时用如此狡猾手段减少警方的讯问时间。
传唤是上午十点开始,可是到了下午,犯罪嫌疑人还是要休息一个小时,到了下午三点又要休息十五分钟。到了傍晚五点,即便正在讯问,他也会要求立刻结束。
当然,也有高智商的辩护律师在其身边的缘故。这就是教会方面制走的“守法斗争”,也就是钻法律空子与警方展开的智商斗争。
对于首次传唤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的qíng况,第一线办案警官都很后悔,于是大家在侦查会议上的发言自然激烈起来。
就在热烈讨论的时候,刑事侦查部的事务警官悄悄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径直朝科长身边走去。
科长用眼睛匆匆扫了一遍递来的纸条,没想到他脸色骤变,朝部长轻声说道:“部长,听说托鲁培库乘坐羽田机场今晚七点三十分的国际航班回国了。”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青山部长大声吼道,站起身来一脚将椅子踢到后面,脸上猛地变成暗红色,镜片背后的眼睛瞪得像牛眼般大,气愤地凝视着前方。
“啊!”所有出席会议的人吃惊得不约而同地叫嚷。
这消息太出乎意料了!对手逃走了!
青山部长咬牙切齿地说:“我去一下总监办公室。”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走出房间。
警视总监还在办公室里。青山部长敲了一下门就大步走进去。
秘书出来迎接,看见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总监坐在里间办公室的大桌子那里,外间办公室摆放着的是会议桌,两侧放有许多椅子。
总监秃顶,长脸,眼镜的其中一枚镜片反光,那是受来自台灯光线的影响。他抬起脸来,眼睛离开桌上的文件。
“总监,”青山部长径直朝他的桌前走去,“刚才从羽田出入境事务所得到消息,说托鲁培库神父乘坐七点半的国际航班回国了!”
青山部长一脸的严肃,他期待着总监的惊愕表qíng。
谁知总监脸上没有丝毫反应,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唯一动作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手表。“真是那样吗,已经离开了吗?”
他只嘟哝了这句话,一脸茫然,看也不看部长。
这时,青山部长凭着直感感到,总监一定事先知道了什么。
向他报告时,他既没有表示惊讶,当然更没有激动,镇定自若。
接着的那句话,也显示了总监的冷静:“只能这样,因为没有法律依据。还有,他大概还称不上犯罪嫌疑人吧?再说也没能取得逮捕证。他就是逃走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牢骚可发。”
部长锐利的目光she向总监的脸庞,颤抖着嘴唇。只有这时候,他才切身感受到上下级是一堵难以跨越的墙。如果坐在对面的人是同事或者部下,他无疑会冲上去掐住对方脖子。
部长此刻的这种愤怒qíng绪,总监不可能感觉不到,于是避开青山部长的视线。
他说:“青山君,这是一起难办的案件!从某种意义上说,托鲁培库这时候回国对于我们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是的,我这么说也是为你考虑,该案久侦不破,弄得不好,你的位置也可能保不住。”
青山部长目瞪口呆,久久地凝视着总监浮现在嘴边的淡淡笑容。来自古里艾鲁莫教堂的灰尘,仿佛正劈头盖脸地朝自己扑来,不,朝着包括部长在内的日本警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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