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上的塔_[日]松本清张【完结】(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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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连走过结城受审房间外面的走廊,他都感到胆怯。小野木蔑视结城庸雄。对于使赖子陷入不幸的这个男人,他感到愤慨。然而,他却害怕见到这个男人。

  这原因难道仅仅在于对方是赖子的丈夫吗?比起结城之流,自己更有权利爱赖子。结城只是一点一点地吞噬了赖子的生命。仅仅因为人世间公认的夫妇关系,自己就无端地害怕见到结城,这理由是根本说不通的。

  那么,从法律观点来看会是怎样的呢?小野木根据以往调查的案件,每每感到,法律解释总是与现实事物相脱节。不过,法律永远是建立在常识基础之上的。大约把常识规定于某种qiáng权之下,便是法律吧。可是,常识更属于带有公约数xing质的、普遍xing的东西。

  然而,普遍xing的东西往往不适用于各个有别的具体场合。相反地,服从普遍xing的东西,却是不自然的。小野木曾多次痛切地感到,用最带常识xing质的法律去决定对现实的解释,这是多么地不公平。

  赖子的qíng况便是如此。赖子很早就想离开结城。结城则一直不予同意。这一对夫妻遂乖离为互不相gān的独立存在。

  小野木认为,赖子的感qíng与自己结合得最紧。可是照现在的形式来看,小野木对赖子的行为却得不到承认。社会也会进行遣责,二次大战前甚至还有过为此而制定的法律。

  结城庸雄如果是个普通人,这还可以说得过去,但他是小野木最厌恶的那号人物。无论从哪方面看,结城庸雄都是心灵丑恶、人格卑劣的。

  就是这么一个结城,自己竟不得不惧怕到如此程度。对于造成这种局面的理由,小野木自己都感到气愤。

  小野木在路上走着。

  公园里的路曲曲弯弯。照明灯光映在漫步的人们身上。由于是这种场所,年轻的男女很多。所有的人都高高兴兴地说着话,与小野木擦身而过。

  好象有谁朝自己喊了一声。尽管他已经听到了,但还是继续朝前走去。这时,又传来了一声:“小野木检察官先生。”

  这次听清楚了。而且喊声与后面跟踪而至的皮鞋声同时俱来,他回过头去,原来是某报社专门负责采访地检的新闻记者。小野木对他的面孔很熟。

  “您实在太辛苦啦,小野木检察官先生。”

  记者是位稍显发胖的矮个子,平时就很会jiāo际。

  “啊,是你呀!”小野木淡漠地说。

  这位记者并排走在小野木身旁。他不是自然而然来到跟前的,而是明显地有意采取的行动。记者一边走,一边吸起香烟。

  “检察官先生,案件到高cháo了吧?”他提问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

  “怎么说好呢,我不大清楚呀。你还是到更上一级去问吧。”小野木回答说。

  “不过,搜查已经取得相当的进展了吧。怎么样,会搞到R省的田泽局长头上吗。”

  “哎呀,这我可不知道。”两个人闲聊似地走着。

  “可是,某方面正吵吵嚷嚷地说,传唤局长是势在必行啦!”

  “是吗?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在目前阶段,当然会到达这一步的吧。我认为,检察厅如果不深入搞到这一步,首先在国民里就通不过,因为大家都在注视着这个案件。”

  新闻记者仍在步步紧bī,小野木却不作回答。

  “贪污案件往往调查到中途就偃旗息鼓,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鉴于这种qíng况,希望这一次可要坚持到底呀。这是国民的呼声。小野木先生,是这样的吧?”

  小野木对记者的这番话也没有回答。他眼前浮现出轮香子的形象,就是这位记者所提到的田泽局长的女儿。

  一片仿佛在闪光的初夏里的麦田。田里有一位少女亭亭玉立——每当想到轮香子,小野木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这个场面。

  翠绿的麦田,湛蓝的湖面,洁白的花梨树花,盐尾山口一带缓慢起伏的山峦……站在这如画风景中的少女,在小野木的眼里,宛如倩影生辉,光彩照人;恰是碧玉无瑕,纯洁天真。

  即使后来又见到过轮香子,当时的印象也没有减色。她那即将由少女期过渡到成年期的身上,正保留着如此程度的天真无邪。良好的家庭教养,从她那落落大方的举止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小野木不愿使这样一位少女陷入悲伤的境地。每当想到田泽局长的问题,这件事都最使他感到苦恼。这次案件,事事都在小野木周围投下了yīn影。

  走在身旁的新闻记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那位新闻记者离开小野木以后,在公园里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叫住了一辆出租汽车。

  他要去的地点很近。在银座的一家吃茶店前下了车,新闻记者用肩膀推开店门。

  他站在入口朝店内眺望了一会儿,便立即往二楼登上去。

  “让你久等啦。”

  新闻记者走近正在那里等候的边见。

  “辛苦啦。”边见满面笑容迎接自己的朋友,接着连忙问道,“见到了吗?”

  “我是盯到他回家的路上的。总算成功啦!”

  新闻记者用蒸过的毛巾连连擦着脸。

  “麻烦你啦。”

  边见向一个年轻女招待员替朋友要了一份茶点。他盯着这位记者朋友的脸,问道,“那么,结果如何?”

  “一概是‘无可奉告’。”朋友回答说,“不过,这从一开始就是明摆着的。我本来就打算从他的表qíng来进行判断。”

  “你提出田泽先生的名字问的吗。”

  “提了。当然,只有这样才能谈得起来。”新闻记者点了点头,“可是,他对此的回答是一概不晓得。当然这也难怪,因为他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检察官,不了解上边的方针,大概这也是符合一般常识的。不过,调查工作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他那一级也该了解qíng况的。”

  “他的反应怎么样呢?”边见很热心。

  “事态会发展到田泽局长头上的。”

  新闻记者确实是毫不介意地做了回答。可是,边见听到这句答话以后,脸上却现出一副事关重大的严肃表qíng。

  “果然如此吗?”

  “大约是的,根据他那表qíng,”新闻记者说,“我是这么判断的。因为提到田泽先生的问题时,他并没有特别加以否定。惟其年轻,在这点上他还是老实的。脸色立刻就有所表现。老兄,我认为这个案子必然要搞到田泽局长身上的。别的且不说,即使从现在的客观形势来判断,这大约也是合乎常qíng的吧!”

  边见沉默了。他用调羹搅拌着第二次送上来的咖啡。

  “怎么啦?”新闻记者问道。

  “不,没怎么。”

  “你为什么托我给办这件事,你和田泽局长有什么瓜葛吗?”说到这里,朋友很快就意识到了,“我忘记了,你和田泽局长关系很密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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