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小野木开始向这方面提出问题的时候,赖子必定使用这种说法:既不告诉准确地址,电话也总是由赖子挂来,完全是单方面的联系。
当赖子要求跟他一道去旅行的时候,小野木心想,这次也许会了解到赖子的全部qíng况。对于和小野木的这种奇妙的jiāo往,赖子心里也一定是很不好过的,因为这不是在游戏,小野木也能够想象得出,赖子出于某种原因的限制,不便向自己亮明真相,她肯定正在为此而苦恼。赖子平时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惟其如此,所以即使见到他,也从不把这种痛苦表露在外。可是,在某些qíng况下,这种苦恼便会象断层一样,在刹那间闪现出来。每当这种时刻,从侧面看去,赖子的表qíng总好似在忍受着煎熬。
小野木判断,在习以为常的东京无法讲出口的事,到旅行目的地便可以全部公开了。正是这一决心,促使赖子乘上了中央线的这列火车。
小野木不时地把目光投向窗外,也不时地从正面盯着正在读文库本小说的赖子。
火车穿过了好几个山dòng,每次出来的时候,在列车行进方向左侧的低地里,必定都有河流映入眼底。
在大月车站,许多登山打扮的年轻人和白衣持杖、佛门装束的行者下了火车。内中也夹杂着外国人。月台对面停着一列不长的火车,下车的人们都竟相乘了上去。
“那列火车到哪儿?”初次乘坐这条线路的赖子,从书本上抬起头,打破沉默向小野木开了口。
“登富士山或往河口湖方向去的。”
小野木说完,赖子嘴上应着“啊,原来是这样。”眼睛仍一直盯着那列火车。
“到富士山很近吗?”赖子感到很新奇,以孩子般的口吻发问道。
“到河口湖是一个小时。登富士山要从那里乘公共汽车到山脚下。……我觉得这次列车沿途很好玩。”
“有什么吗?”
“有一片树林覆盖在火山脚的缓坡上。那是一片茫茫的林海,倘若迷路走了进去,就无法活着走出来啦!象今天这样烈日炎炎的日子,会使人感到有一种闷热的瘴气蒸腾而出。”
小野木在学生时代曾和朋友到过那里,时间也是在夏季,谈起当时的记忆,赖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乘坐的火车开出站台以后,驶临一个很陡的斜坡时,青糙散发的热气似乎就要扑到车窗上了。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近在眼前的陡坡。
“什么时候……”赖子对小野木说,“能带我到那儿去一次吗?”
看来,赖子还在脑子里凭空想象着那片林海的qíng景。
“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可是,小野木先生刚才不是说那是个好地方吗!”
“话是那么说。但在一般qíng况下,那可不是个有趣的地方呢!”
“我喜欢去看看那个地方。”
使小野木感到惊讶的,不只是那种qiáng硬的语气,而且还有存在于赖子心头的那种愿望本身,因为平时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处于豪华舒适环境里的人。
小野木没有做声,略把头俯下,重新点燃一支香烟。小野木喷出烟雾把脸抬起来的时候,赖子又把目光垂到那本书上去了。那是一副自己收住话头的姿态。这副姿态一直到甲府车站都没有改变。
在甲府下了火车,两人又乘上另外一列客车。这条身延线的终点是富士车站,所以,小野木对横田检察官说去静冈县,这并没有错。只不过今晚的目的地是途中一个叫做S的富有乡间风味的温泉罢了。为着赖子,小野木才改变了要走山路的初衷,决定到这里的。
火车穿过遍布葡萄园的盆地,开进了山谷。在这列没有二等车厢的火车上,小野木和赖子对面坐着一对去身延山久远寺參拜的老年夫妇。
这对老夫妇据说是特意从东北方面来的,和小野木、赖子说话时,称他们为先生、太太,这很使他俩为难。当他们在S温泉车站下车的时候,老夫妇一再cao着东北口音说,自己家在秋田县的大曲,如果到那边去的话,请到家里做客。
“您二位远路而来,我想神佛一定会为您二位显灵的。”
赖子一面拿着旅行皮箱站起来,一面这样说道。老夫妇满面笑容地多次把头低下去表示感谢。
正如来前所预料到的,车站很冷清,出租汽车也只有三辆的样子。
“您投宿的地方决定了吗?”
司机凑过来问道。这会儿才注意到,司机的面孔显得异常灰暗,这不仅因为时已huáng昏,而且还由于天空yīn沉,乌云飞快地飘移着。风也chuī得很猛。
因为讲了“听你的便”,所以司机没有把车子开向建着一排旅馆的那条坡道,而是朝相反的方向驶了过去。
“风很大,好象要来台风呀!”司机cao着本地方言说。
小野木想起了横田检察官说过的话。心里有些不安,看看外面,树枝摇摆得很厉害。
“台风真地会刮到这一带来吗?报上可说将要偏向太平洋方面。”赖子也很担心地说。
“不,大概不会有问题。现在刮的,也许是它的余波吧!”小野木还是对报纸上的预报笃信不疑。
他们所到的旅馆,据说是本地最大的一家,在田野里辟出偌大一个院落,只有一幢楼房悄然耸立在那里。
到大门外来迎接出租汽车的nv用人们,全都吃惊地打量着赖子。她们的头发也被风chuī得乱蓬蓬地飘散开来。
房间与旧有的主建筑物是分开的。据说只有这栋楼是新建的,有游廊和主房相连。正因为主建筑是陈年旧居,所以其败落简陋异常显眼。本来,这处温泉是以接待那些自筹伙食的疗养客人为主的。
房间的紧后面是一条河流。大约是为了美化环境,只在旅馆所属范围内种植了柳树。柳枝都斜着垂向下方。
“今天真不凑巧,风太大了。”一位中年nv用人来送茶,口里这样寒暄道,“还有一条消息,收音机里三点钟广播说要来台风,真叫人讨厌哩!”
小野木和赖子彼此看了一眼。
“广播里怎么说?”小野木不安地问。
“啊,怎么说才好呢,好象是讲,从伊豆半岛登陆,通过关东地区的北部,再刮到日本海。据说,今晚十一点左右,在山梨县风力最大。”nv用人这样转述道,“不过,我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这一带还从来没有遭受过台风的灾害。广播总是夸大其词,所以过后经常笑他们大惊小怪。”
nv用人好象要使客人放心似的,自己先笑了。
“浴池在走廊左边的拐角,是全家共用的。”
nv用人又说了一句“请慢慢洗吧!我们利用这个时间为二位准备用餐”,然后就退了出去。
“小野木先生,您先请吧?”赖子以自然的语调说。
“好。”小野木早有这种思想准备,于是脱去西装,换上了旅馆的浴衣。赖子当即把小野木的西服、衬衫等拾起来,收进了西服衣橱。看见这一qíng景,小野木感到,赖子的手指说明,她已是有夫之妇。小野木觉得又清楚地看到了赖子的另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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