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要说中久保京介不会不知道。有末晋造终于没有谈到这件事,就回去了。
中久保京介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公司。
他想解释有末晋造最后那句话的含义。有末确实是知道的。明明知道,却留下了含而不露的谜语。他的表qíng几乎是说:中久保先生,您绝不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中久保京介恍然大悟了。他想:该不至于吧。该不至于吧……会有这样的事吗?
中久保京介知道,自从日苏谈判问题出现以来,坂根重武几乎没有在经总协露过面。他想把有末晋造告诉他的种种事qíng转告坂根,就打电话到事务局,可是秘书科长一口咬定不知道副会长到哪里去了。秘书科长以前常常为他效劳,代为进行联络,如今却这么说。
中久保京介知道,由于这个问题,现在金融实业界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日本经济界可以说是靠美国的投资和援助xing贷款而存在的,当然对花山政权接近苏联感到非常不安。
中久保京介知道坂根重武一遇到重大问题就跟美国政府直接打jiāo道。在坂根看来,驻日美国大使馆不过是个驻外办事处而已。
以前就是这样的。首先,由金融实业界的代表同美国本国直接谈判。商妥之后才让日本政府了解。直到轨道铺好之后,政府才开始进行上了轨道的对美谈判,决定相应的政策并予以发表——中久保京介知道事qíng大体上是采取这样的顺序的。
但那是久我内阁时代由来已久的惯例。这件事证明久我内阁与美国有直接的联系。并且也表明:虽然签订了和约,日本仍在美国占领之下。
可是,花山内阁不大重视美国的意向,却想面向从苏联方面chuī来的微风。当然,即便对苏谈判于日本不利,花山一派私下里大概也企图通过这件事促使恨之入骨的久我派失势,而使自己这派占上风。
但是,在美国占领下,就连花山首相也办不到这一点。如今占领政策已经废除,日本好歹算是独立了,才能办到这一点。事qíng的另一面就是:占领时代过去了,与之有联系的久我一派随即从权力的宝座上滑了下来。这一瞬间,日美之间突然出现了真空状态。
目前可以说是个空白时期——占领结束后美国对日政策既未确定下来,又还未做好整顿局面的准备。换言之,也可以说是美国还没有做好控制花山内阁的准备。
正因为如此,花山才仅靠一部分水产业者的支援就行动起来了。
一方面,从经总协来看,以生产体系的阶层而论,水产业者的团体等等是可以不放在眼里的。
这一行业在经总协里的地位低得很,也没有什么发言权。日本金融实业界的正统主流,一向都认为水产业者是不足挂齿的。
因此,水产业者支持政府与苏联接近的做法,可以说是对具有权威而排他的金融实业界大本营——经总协——的小小一点抵抗。也就是素来在金融实业界受欺压的水产业者把宿怨发泄出来了。
经济界的中枢非常不放心花山首相的对苏政策。他们担心花山不定会gān出什么事qíng来。
同时,久我系不断进行宣传,说什么一旦日苏恢复邦jiāo,日本第二天就会遍地挂起红旗,革命在一夜之间就会实现。一部分资料来自总理厅特别调查部,倒也是确实的。
金融实业界害怕革命甚于死亡。反花山系就针对这种恐怖心理进行宣传,可以说是高明的。
然而,金融实业界还不够积极,并不曾全面反对花山政策,经总协也还没有积蓄那么大的实力。大多数的想法毋宁是:日苏邦jiāo早晚得恢复,这是在所难免的。金融实业界倒是有个一致的意见:为时尚早。当然,这只是口实而已。他们认为,同苏联恢复邦jiāo至少还需要五六年的准备时间。至于同中国建jiāo,那是美国绝对反对的,所以目前大概不可能实现。
然而,花山首相受到托姆尼茨基一封信的怂恿,突然仓促行事,双脚就踏上了日苏谈判的道路。
就是这件事引起了不安。
中久保京介觉得自己能体会到坂根重武的畏惧心qíng。坂根这个人平时完全不把感qíng形之于色。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现在他一定在某处神色宁静地同什么人商量着应付的办法呢。
可以想见,金融实业界的苦恼体现在经总协副会长、金融实业界负责人的坂根一个人身上了。
中久保京介脑子里浮现出不在眼前的坂根重武那张苍白的脸,因而想到:该不至于吧。
——说不定还是坂根重武悄悄地召见了警察本部长官,说服他去对促进日苏谈判的花山首相和出入花山私邸的人们进行侦查的吧。
目标只有一个。倒不是担心花山首相不定会gān出些什么来,坂根恐怕是认为只要查出赤色分子对花山和他的亲信进行一点点yīn谋,金融实业界就必须坚决表示反对。
中久保京介听了有末晋造的那番话,觉得这不单单是久我系在找麻烦,支使警察长官的也许正是经总协吧?
可是,他又想:该不至于吧。难道国家最高治安负责人会受经总协的驱使吗?
不过,他又觉得这个预感也许符合事实也未可知。
奇怪的文件陆续出现。
有一份文件的大意如下:
“在这次的日苏谈判中,警察本部长官和国防厅长官的活动是奇怪的。花山首相为国内治安问题提出咨询时,这两位治安最高负负人保证说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一旦与苏联恢复了邦jiāo,谁能担保日本不会出现革命的危机呢?这两个人作为最高负责人,提出这样的保证未免太轻率了。这也有道理,因为与这两个人jiāoqíng很深的外务省某顾问(特不宣布其姓名)实际上是苏联的秘密工作人员。他能说会道,凭苏联通的资格担任此职,这两个人都为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警察本部长官和国防厅长官都受了这个人的怂恿,把托姆尼茨基的信件jiāo给了花山首相。
“从中国大陆归来的、由海上保安厅派到调查部工作的某调查官,和调查部顾问、曾任参谋本部作战指导科科长、朝鲜驻军参谋的某陆军军官,实际上都是现在亡命美国的拉斯特沃洛夫的代理人。他们都严密地隐蔽着自己的实际身份。不容置疑,他们是拉斯特沃洛夫留在日本的谍报组织的成员。这一伙人这次乘着提出日苏恢复邦jiāo的机会接近花山首相一派,从事了谋略活动,这是无可掩饰的事实。”
有末晋造来访问中久保京介,把这两份奇怪的文件拿给他看。
“真厉害呢。”
中久保京介把两份文件比较着阅读。
有末晋造等他读完,带着往常那种象猫似的表qíng说:有人怀疑这两份东西实际上都是特调部的人们写的。”
“真的吗?”中久保京介问道。
“谁知道呢!”有末晋造咧嘴笑着。“说实在的,我们特调部如今开演了一场有趣的戏哩。”
“是怎么回事?”
“跟这些奇怪的文件也有关系。您听我说吧。对啦,还不便说出这些人的真名真姓呢,因为我也在吃特别调查部这碗饭嘛。既然是同事,就不便说出姓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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