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了不起?老实说山狗是有点怀疑的。不过他亲眼目睹了牛花花分泌溶解液的过程,其折腾程度堪比一个体重八十斤的女人一次生出六胞胎来。真是费了牛鼻子劲啊。完了从自己身上摘下一个小小的花蕾接了,递给山狗的时候,它很虚弱的盘在地上说:“这个,过山百草得味,可以成灵芝,过海群鱼得沾,可以成蛟龙,现在给你,你拿去搞破坏,真是的。”山狗后来越想越不对,硬是回头敲了牛花花一个凿栗:“你西游记看多了吧,那是人家白龙马尿尿才有的功能!”牛花花沉默了一下,嘀咕道:“我一会去把你的狗骨头公寓化掉~~~~”。
今天晚饭的菜还不错,山狗却吃得心不在焉,食堂中川流不息的人,人手一个饭盒,说说笑笑。但凡经过他身边的,都停下来和他寒暄两句,不过这些人的社交技巧普遍比较低下,千篇一律只会说:“吃饭啊?吃什么呢?哦,慢慢吃啊。”一开始山狗还在应答外附送眼神接触十秒与灿烂微笑一个, 后来腮帮子实在应付不了咀嚼和微笑同时带来的沉重收缩任务,强烈的发起酸来。因此山狗改变了政策,只顾自己低头吃,眼角余光一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停下,就顺口说:“吃饭,吃排骨,好,回见。”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银铃般的微笑。
按照通俗小说的桥段,这个时候,山狗兄弟的心脏应该在一瞬间停止跳动,有种叫缘分的莫须有的东西破空而来,以时速二百公里的巨大冲击一头撞在他胸膛上。从此后,他要过上被爱情奴役的生活。
但是,根据过去三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山狗非常清楚的知道,这种好事是绝对不会落到自己身上的。引用好友猪哥的一句话:
即使太阳从西边出来,太平洋的水变成火焰,
即使辟尘爱上了狄南美,而我跑去自杀,
都千万不要相信路边那个看着你笑的女孩子是对你一见钟情,
你应该赶快检查自己的裤子拉练。
受过这样的心理承受力强化训练之后,山狗对这甜美的声音虽然立刻大有好感,但也能够做到处变不惊的抬起头来,好象自己不是处男那样,从容的去端详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女人。
鸟人。
不,山狗没有骂人。
那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华贵的,安详的,鸟人。
凤凰。
她自我介绍道。我是凤凰。
她有一张精致如雕刻的脸。带着云石那样淡而匀的白。狭长秀美的眼睛,闪烁热烈光彩,那光辉犹如高空一万米处的纯净蓝天,与人间一毫无涉。脖子以下,她穿了件中国式的对襟小衣,背上不知道为什么微微突出一块。再往下,两只鸟爪~~~~~
山狗对着自己的脸来了个双风灌耳,眼睛还是无法从那双如假包换的鸟爪上移开,失望简直变成一个石膏面具,啪的一声就贴到他脸上。作为一个身经百战,什么怪东西都看过的前猎人,他的反应本不该那么大的。可是他三十几岁了,孤家寡人一个,加上在撒哈拉之眼娱乐项目少,天天都看言情电视连续剧,几年看下来,在思春方面,他的心理期待现在完全回到了十六岁,而且是小姑娘式的十六岁。
楞了很久,他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你的声音很好听。”
凤凰爽朗的笑出声来,真如脆梨一般,亮生生的。入耳无限的熨帖舒服,象你被蚊子咬了,咬在心上,然后有只手轻轻的挠在了痒痒上。她顺势坐低在山狗对面的位子上,说:“我以前声音不是这样的,不过今天早上报到的时候,路上遇到一只小蚯蚓,给了我一瓶川贝枇杷膏,奇怪,我喝一口声音就变了。”
川贝枇杷膏?除了平喘化痰之外,原来还可以换人家声带的。山狗知道那些蚯蚓虽然八卦,却很少会主动去管人家闲事,为什么如此主动,值得一问。结果无巧不巧,那口药的效力似乎已经过了,凤凰一张口,已经是旧声音,而这声音到底是什么质地,山狗并没有听得太仔细,因为在第一个字脱离凤凰口边,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面前那张本来固定得上好的餐桌猛然拔地而起,像一艘火箭一样直冲屋顶,咚的一声巨响,与天花板亲了一嘴,然后摔落地上,变成八片。与此同时,所有在餐厅中吃着饭的人都飞了起来,连山狗在内,大家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显然不是很习惯,撞来撞去,拉拉扯扯,很快各自头上就多了几个包,衣服都烂掉不少。同时,沙拉和蒜香面包愉快的在空中结伴而行,擦过山狗嘴边的时候躲闪不够快速,被他咬了一口,其他无数菜肴米饭,连同厨房设备,还有服务员,都一起跑到了地板以上,天花板以下,场面之热闹,实在前所未有。
一分钟之后,轻盈的魔力消失了,一连串的噼里啪啦,乒乒乓乓,一切落回实地。偌大一个食堂当中,只有凤凰和山狗是直立的。前者倒是一直都站在地上没动过,后者则是属于学习能力特别突出的人物,即使是学飞,也很快掌握了无保护安全着陆的高深技巧。他双脚一沾地面,立刻就吼起来:“怎么回事。”
凤凰掩着自己的嘴,脸上满是尴尬之色,听他问,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有一小瓶糖浆状的东西,喝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低低声的咳了咳嗽,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变成了最初的清脆状态,于是大喘了口气,说:“想不到药力过那么快,忘记跟你说了,我的声音可以让四周一百米以内的东西暂时失重。”
山狗一听,挽了挽袖子,二话不说,上前把凤凰的脑袋一把抱住,抢过那小瓶川贝枇杷膏,往她嘴里就灌,不顾四周人侧目,也不顾凤凰的白眼可以把视网膜都翻出来,硬是一口气灌完了。然后跑去兑了点水进瓶子,回来继续灌。一边灌他一边想,我的天,要是那三条蚯蚓走掉了,那我过两天,不是要搬到大气层之外去住?那里可连电视都没得看啊。
受了这个刺激,山狗要去搞掉伦敦烟火,将蚯蚓留下的愿望更加强烈,行动也就更加坚决彻底。他回到自己宿舍,从铺天盖地的破烂家当中找出一身夜行衣来穿上,蹲在地上看了两集“情深深,雨蒙蒙”,擦鼻涕眼泪用完了最后一卷手纸之后,终于等到天足够黑,可以出门去做贼了。
疯狂植物园整理版 第四节
天足够黑,这是一个对客观事实的描述,在撒哈啦之眼,却永远都只是一种个人化的感觉。即使是凌晨两点出门,闭着眼睛走在街道上,黑暗的感觉也只留存在记忆中,提醒你,地球始终在转动,当转动到太阳背面的时候,我们会得到一样叫做夜晚的礼物,用以恢复体力,藏匿悲伤,放大孤独,寻找心事。而如此恩赐,在撒哈拉之眼,被剥夺已久。
已经很久,山狗没有在这个时候出过门了。道路散发柔和光芒,体贴的指引方向。夜风微微,空气清凉,放眼望去,路边零零落落的建筑,夹杂着跑来跑去跑累了就地休息的花花草草,完全杂乱无章。令人不由得叹息一声:糟蹋啊!
当年负责撒哈拉之眼整体规划这个项目的设计团队,汇集了五十年来建筑界最顶尖的高手,领衔设计师是中国人,另外有几个人则素来艺术识见不合,各自在公众场合撂过狠话,说这辈子要正眼看了对方,就把角膜捐献出来造福社会。说实话现在医学界正愁没有移植活体资源,听到此类宣言大家都蛮高兴的。HSC不晓得砸了多少银子,请了多少说客,雇了多少杀手,终于汇集他们协同工作,历经七个月,拿出了一份完美的方案,多完美?如果拿给上帝,上帝会重新装修自己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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