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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正是向晚的时分,江上寒气侵肤,但水清山赤,真是一幅绝美的画图。曹操眺望江上景色,又俯瞰夜色下的水寨,隐隐看见不少士卒趴在船帮上呕吐。他对身边随从道:“看来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叫于禁来。”
随从应了一声去了。这时忽听人来报:“启察丞相,巡江逻卒发现江南来的渔翁,自称东吴参谋阚泽,说有机密要拜见丞相。”
曹操惊讶道:“哦,带过来。”他怀疑这人和蔡中、蔡和的事有关。
不多时,一个全身披着蓑衣、腰间挂着鱼篓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见了曹操,两手并拢,长揖道:“参见曹丞相。”
曹操见他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心中有了好感,问道:“你说自己是东吴参谋,来此何干?”
阚泽道:“人言丞相求贤若渴,故来投奔。”
曹操狐疑道:“独身前来投降?”
阚泽道:“当然不是,东吴老将黄公覆近日被周瑜在众将之前毒打,不胜愤恨,因欲投降丞相报仇,特谋之于我。我与公覆乃生死之交,当日他在醛陵起兵,曾在乱军之下救我性命,所以敢不避生死,为他前来献书。”
曹操道:“书在何处?”他并不相信阚泽的话,不过抱着姑妄看之的态度。
阚泽将书信呈上。曹操拆开书信,上写道:“大汉丞相曹公左右:久闻公严于律法,唯才是举,用兵如神,起兵以来,已克复中原,实汉家之忠臣,方之霍光、伊尹,殊已过之。盖乃东吴老臣,已历三世,和孙讨逆将军为姻亲,自以为于江东亲如肺腑,不料前日得闻邮书,云孙讨逆将军夫人被吴太夫人赐死,盖自思或遭牵连,转思孙氏刻薄寡恩,为其效命,殊为不值。前日又遭周瑜小儿当场棒责羞辱,益忧愤内结。伏闻丞相虚怀纳士,诚心待物,因愿率家兵归降,以图他日击杀周瑜雪耻。粮草军仗,随船献纳。泣血拜白,万勿见疑。黄盖白。”
曹操卷起书信,心中颇为伤感。大乔已经被孙权的母亲赐死,这是什么缘故?难道他们知道打不过我,知道我征服江东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夺取二乔,十脆杀了大乔,让我即使胜了也不能如愿?周瑜带了小乔来军营大概也是如此,一旦战败就杀妻自杀。这样看来,他这次进攻江东,反而是害了二乔了。在曹操心中,对二乔并无特别深厚的感情,他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士大夫,建功立业是第一愿望,美女虽好,比起建功立业,那可就逊色一些了。当然,二乔有所不同,那是他忘年交乔公的孙女,当年他经常出人乔家,他那时在乔家侃侃而谈,大乔姐妹也不过十来岁,他能看出这对姐妹对自己的崇拜。如果这次征服东吴,能和她们重逢,那当然很好。听蒋干说小乔美貌惊人,可比甄氏。对于甄氏,他一直遗憾被自己的儿子曹丕抢了先。然而,这次也没有命得到两个和甄氏一样的丽人,这对丽人还是他的故人,这怎么能让人不伤感?
他将那书信看了几遍,突然拍案大怒道:“好一个苦肉计,想来骗孤。来人,将这竖子推出斩首。”
左右武士马上跳上去,抓住阚泽,阚泽仰天长叹:“唉,黄公覆真是有眼无珠,害我枉送性命。也罢,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黄公覆所救,今日还给他,也不冤枉。”
曹操冷笑道:“被孤识破奸计,还敢强作镇静。”
阚泽道:“你且说信上哪条是奸计?”
曹操道:“哼,孤便说出,教你死而无恨。你既是真心投降,如何不约明时日?”
阚泽道:“黄盖啊黄盖,你说曹丞相熟读兵书,哪知徒有虚名。”
曹操道:“孤怎的徒有虚名?”
阚泽道:“你既无待贤之礼,我何必多言。要杀便杀。”
曹操道:“你若能说得孤心服口服,孤自然敬服。”
阚泽道:“你岂不闻背主作窃,不可定期。倘今约定时日,急切之中无法下手,这里反去接应,事必败露。只可觑便而行,岂可预期相定?你不明此理,难道还不是徒有虚名吗?”
曹操一想也是,他起初虽然不相信阚泽的投降,看了信之后,倒有几分相信了。大乔被诛,作为姻亲的黄盖自然会受猜忌,想投降的理由是充分的。想到这里,他赔笑道:“孤见事不明,误犯尊威,幸毋见怪。”
阚泽又感叹了一声:“我与黄公覆倾心投降,如婴儿之望父,岂有诈乎?”
曹操抚慰他:“若你们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众人之上。”
阚泽道:“我二人乃顺天应人,兼报耻辱,非为爵禄。”
曹操道:“来人,孤新得贤士,高速缓存酒贺孤。”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进帐内,对曹操耳语,同时将书信附上。曹操展开书信,脸上颇为喜悦,又对阚泽道:“烦先生再回江东,与黄公覆约定,先通消息过江,孤将举兵接应。”
阚泽推辞道:“臣已离江东,不可复还,望丞相别遣他人。”
曹操道:“若他人去,殊不方便,事恐泄漏。”
阔泽沉吟了一下,假装不得已道:“既然如此,则必须马上动身,不能久留。一旦耽搁太久,就会被那边怀疑。”
曹操沉吟了一下,这时于禁走了进来,对曹操道:“丞相召我何事?”
曹操道:“水军训练许久,何时可以出战?”
于禁望了望阚泽,欲言又止。曹操道:“这位先生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于禁道:“丞相,时间太短,北方士卒若遇风浪颠簸,仍免不了呕吐。”
曹操皱眉道:“可堪忧虑。”想了一会,又对阚泽道,“也好,先生就即刻动身回去,免得被人怀疑。”
阚泽道:“臣刚才听见丞相忧虑,大概是为士卒水土不服之事,臣有一计,敢纳愚诚。”
曹操道:“先生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阚泽道:“大江之上,潮落潮息,舟船易生颠簸,北卒不惯乘船,因此呕吐。若将大船、小船各个配搭,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休言人可渡,马亦可走。任他风浪潮水上下,复何惧哉?”
曹操拊掌大喜道:“好计好计,孤为此事烦恼了许久,却从未想到这个办法。”他饮了一杯酒,沉思了一下,突然又把酒杯一摔,大喝道,“你果然是奸细。”
阚泽吓一跳:“丞相此话怎讲?”
曹操道:“大船连环上下,行动不便,若遇火攻,岂非全军覆没。你为我出此计策,岂非别有所图?”
阚泽情急智生,假意怒道:“丞相虽然礼贤下士,但秉性多疑,难成大事。火攻必借风力,方今隆冬,但有西风北风,安有东风南风?若东吴纵火来烧丞相,岂非自寻死路?”
曹操马上转而笑道:“孤正想到此处,君与我所见略同。刚才特给君开玩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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