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_[法]西蒙娜·德·波伏娃【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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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从这种解释当中明显感到有一种预先的偏见,以至每次推理都无法找到三段式中的三个项。

  在个体向物种的投射(pmection)或超越中,两者都得到了实现。这种投射或超越在祖先与后代的单纯关系中,可以在没有第三种要素干预的情况下独自完成。这就是说,生殖可以是无性的。或者,即使存在两个祖先,它们也可以是相同的(如雌雄同体物种的情况便是如此),仅仅被识别为单一类型的特殊个体。黑格尔的讨论揭示了有性状态的极端重要意义,但他的错误在于总是从重要性论证到必然性,把重要性与必然性相提并论。人固然是通过性活动赋予两性及其关系以重要性的,正如他赋予他的所有功能以意义和价值,但性活动不一定隐含在人的本性中。梅洛一庞蒂(Merlea-Polity)在《感觉现象学》中特别指出,人的生存要求我们修正对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看法。他说:

  “生存不具有因果性、偶然性,不具有无助于构成其形式的内容;它不承认纯粹事实这个概念,因为只有通过生存,事实才可以得到证明。”这是完全正确的。但同样正确的是也存在着这样一些条件:若没有它们,生存这个事实便不可能存在。“存在于世界”

  这个说法在严格暗示,有一个既是这个世界的物体、也是这个世界着眼点的身体存在着,但任何事物都不要求这个身体具有这样或那样的特殊结构。萨特在《存在与虚无》里讨论海德格尔(Heidegger)的冲动名言时认为,人的真正本性,由于人的有限状态,同死亡密切相关。他指出,可以想像,有一种在时间上既是无限也是有限的生存;但是,死亡若是没有存在于人的生命中,人同世界以及同他自己的关系就会产生极大的混乱——以至“人终有一死”这个命题所具有的意义,完全有别于单纯观察到的事实。生存者若是永远不死的,他就不再是我们所谓的人。他的经历的主要特征是,他的生命在时间中的发展,于他之前和之后都创造了无限的过去和未来,因而,物种的不朽性同他的个体有限性是相关的。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生殖现象是以存在的本质为基础的。但我们必须到此止步。物种的不朽性并不必然意味着性的差别。的确,这一差别是生存者的特征,在这种意义上,它为生存的任何一种现实定义所需要。但同样正确的是,尽管没有肉体的精神和不死的人都同样板不可思议,我们仍可以设想出一个单性生殖的或雌雄同体的社会。

  人对两性各自的功能有着各种各样的信念。最初,这些信念没有科学依据,仅仅反映了社会神话。父亲与怀孕无关的想法由来已久——某些原始母系社会就一直这样认为。

  以活精子形式出现的祖先精神,应当找到它们进入母体的途径。随着父权制的出现,男性极想得到对后代的所有权。承认母亲对生育所起的作用虽然是必要的,但这里所承认的只是,她携带并养育了由父亲单独创造出来的活精子。亚里土多德认为,胎儿产生于精子与经血的结合,男性本原贡献了力量、活动、运动和生命,而女人只是提供了被动的物质。希波克拉底(HippOCIat6S)也坚持类似成见,他认为有两种种子,一种是软弱的或女性的,另一种则是强健的或男性的。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贯穿于整个中世纪,并延续到现代。

  17世纪末,哈维(HarVey)杀死了一条刚交配不久的母狗,在它的喇叭形的子宫里发现了一些小液囊。他以为这些小液囊是卵子,但实际上是胚胎。丹麦解剖学家斯坦诺,将以前所谓“女性睾丸”的女性生殖腺命名为卵巢,并注意到卵巢表面有些小的隆起部分。冯·格拉夫在1677年错误地将这些隆起部分与卵子混为一谈,现在人们则将其称为囊状卵泡。当时,人们仍认为卵巢与男性的腺是相对应的。然而,就在同一年发现了“精子微生物”,并证实它们是被射入女性子宫里的。但人们假定它们在子宫只是受到养育,未来的个体已预先形成。有一个叫哈特萨克的德国人,在1694年画了一张藏在精子里的“矮人”图;另一个科学家1699年说他看见了精子破壳后变成了个小人,他也把这画了出来。在这些胡言乱语里,女人的作用仅限于养育一个预先已经完美形成的、主动的活本原。这些观点未被普遍接受,对它们的争论一直持续到19世纪。显微镜的使用,使冯·巴尔能够在1827年发现哺乳动物的卵子,它被包在囊状卵泡里。不久以后,对卵裂即细胞分化的早期发展的研究成为可能。1835年发现了体原生质,它后来被P4做细胞质(ptotoplasm),此后人们开始认识到细胞的确切性质。1879年,人们观察到了射入海星卵子的精子,从而形成了两种配子即卵子和精子的细胞核的等价观念。比利时的动物学家万·贝奈顿第一次详细论述了卵子和精子结合为受精卵的情形。

  不过,亚里土多德的观念并未完全受到普遍怀疑。黑格尔认为,两性必然是有差别的,一方是主动的,另一方是被动的,女性当然属于被动的一方。“因此,根据这一差别,男人是主动的本原,女人由于处于不发达的统一体中,所以是被动的本原。”甚至在承认卵子是主动本原以后,人们仍在试图论证,与精于充满活力的运动相反,卵子是静止不动的。今天,人们注意到某些科学家的相反趋向。这些科学家在单性生殖实验过程中发现,可以将精子的功能转化为一个单纯的物理化学反应物的功能。有关实验表明,在某些物种中,酸的乃至针刺的刺激可以引起卵裂并促使股体发育。有人以此为据大胆提出假设,认为雄性配干(精子)对生殖是不必要的,它的作用至多有如酵素;并且进而认为,也许总有一天雄性的合作在生育中是多余的——这种看法好像是对女人许多祈祷的回应。但是,没有理由作出如此大胆的期望,因为一般物种的生命过程并未向我们提供任何证据。无性生殖和单性生殖现象,似乎与有性生殖现象同等重要。我曾说过,有性生殖无权被认为是主要的;但是事实也根本没有证明,它对任何重要机制的作用是可以贬低的。

  所以,既然不承认任何一种学说,不承认任何一种可疑的理论,我们就要面对一个我们当然既无法为其提供依据,也无法通过观测资料加以解释的事实,就要面对一种我们不可能加以理解的重要性。我们只有根据有性状态的具体表现去研究有性状态,才有可能理解它的重要性。也许只有到了那时,才会揭示出“女性”这个词的含义。

  我在这里不准备提供一种生命哲学,也不想过早地表明我对机械论哲学与目的论哲学的论争有何看法。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所有的生理学家和生物学家都或多或少地使用了武断的语言,也许这只是因为他们认为应当赋予生命现象以意义。我将采用他们的术语。如果在生命与意识的关系问题上不抱任何偏见,我们就可以断言,所有生物学事实都意味着超越,所有功能都意味着设计,意味着某件有待完成的事情。但愿我所用的术语的意思仅限于此。

  就大多数物种而言,雄性个体与雌性个体在生殖中是合作的。它们主要是根据它们产生的配干——精子和卵子,而被分别确定为雄性和雌性。在某些低等植物和动物中,那些结合成受精卵的细胞是同卵的,这些配子同型的实例意味深长,因为这说明两种配子的基本等价性。一般说来,两种配子是有区别的,但其等价性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事实。精子和卵子都是从两性的原生殖细胞发育而来的。雌性卵母细胞从原生殖细胞的发育,主要在细胞质上与雄性精母细胞的发育有区别,但它们的细胞核现象明显相同。生物学家安塞尔1903年认为,原生殖细胞是未分化的,它是发育成精子还是卵子,要看容纳它的性腺属于哪一种类型,是睾丸还是卵巢。无论如何,两性的原生殖细胞毕竟有同等数量的染色体(这是有关物种的特征),这些染色体的数量在两性极为相似的发育过程中被减少了一半。两种配子在这些发育过程(在雄性叫精子生成,在雌性叫卵子生成)终结时几乎完全成熟,变成了在某些方面差别巨大的精子和卵子,如下面提到的。但是,两种配子各自都有一组单倍的、数量相等的染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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