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们有时会说母亲即生命,可是有时也会说母亲邓死亡;有时会说所有处女都是纯洁的精神,有时也会说所有处女都是献给居克的肉体。
显然,让社会或个人在两种对立的基本范畴之间做出选择的,并非是现实。在所有的时期,在每一种情况下,社会和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做出抉择。社会和个人常常把自身所坚持的制度和价值,投入所选定的神话。所以要女人呆在家里的父权制,才确定她是感情的、内向的和内在的。实际上所有的生存者部既是内在的,也是超越的。当一种制度没有给生存者提供任何目标,或阻止地达到任何目标,或不讳地取得胜利时,他的超越性就会徒劳地陷入过去,就是说,重新陷入内在性。这便是父机制派给女人的命运,但这决不是一种天命,就像受奴役不是奴隶的天命那样。在奥古斯特·孔德那里,可以清楚看到这种神话的发展。把女人和利地主义相提并论,是为了以她的奉献来保障男人的绝对权利,这是在强迫女人服从一种绝对命令。
没有必要把神话和承认意义混为一谈。意义在客体中是内在的,通过生动的体验昭示于精神。而神话是一种超越的理念,完全不为精神所认识。米歇尔·莱里在《人的时代》空述他对女性器官的看法对,告诉我们的是有意义的事物,而不是精心炮制出来的神话。对女性身体的惊奇,对经血的厌恶,都来自对一种具体现实的淹没。揭示女性肉体的色情性质的体验,没有任何神秘之处;即使有人想通过与鲜花式水晶《比来描绘这种性质,也不于人的处境的极其神秘的事物,而这一神秘事物,在女人身上呈现出极其令人不安的形式。
但是,人们通常认为是神秘的那种东西,既不是有意识自我的主观孤独,也不是神秘的有机生命。神秘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表现在交流方面:它并非是指一种完全沉默的、黑暗的和不存在的状态,而是在暗示一种断断续续的存在,这种存在使它本身变得暧昧不清。说女人是神秘的,并不是指她是沉默的,而是指她的语言是人们所不能理解的。
她是存在的,却蒙在面纱之后;她存在于这些变幻莫测的外表之外。她究竟是什么人?
是天使,还是魔鬼?是有灵感的人,还是演员?人们可能认为,这些问题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可能认为,没有一个答案是合适的,因为具有根本上的歧义性是女人的特征。也许在她的心目中,她甚至对她自己也是极难确定的:她是一个司芬克斯。
实际上,她对判明自己是什么入会感到非常为难。但这并不是因为这个隐藏着的真实性实在是太含糊了,以至难以辨明,而是因为在这个领域根本就没有真实性。一个生存者,除了他扮演的角色什么也不是。可能不会超出现实,本质也不会先于存在:在纯粹的主观性那里,人什么也不是,应当根据他的行为对他进行评估。我们在谈到农妇时,可以说她是一个好劳动者,也可以说她是一个坏劳动者;在谈到女演员时,可以说她有天赋,也可以说她无天赋。但是,如果我们根据她的内在存在,她的内向自我来考察一个女人,我们关于她就绝对说不出什么,她不具备任何资格。所以,在恋爱或婚姻关系中,在女人是附庸者、他者的一切关系中,人们要根据她的内在性来对待她。值得注意的是,女同志、女同事和女同伙并无神秘色彩。相反,如果这个附属者是一个男性,如果一个年纪较大或较为富有的男人或女人,认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扮演次要的客体角色,那么这个小伙子就有了神秘性。这为我们揭示了女性神秘的基础,这个基础实际上是关系才得以不朽,在克尔悄郭尔看来,这种关系比积极占有更可取。在和一个活生生的神秘人物在一起的时候,男子仍是孓然一身——他单独和他的梦幻、他的希望、他的恐惧、他的爱情和他的虚荣心在一起。这种主观追求,可以从恶习一直通往神秘的极度兴奋,所以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种比和人的真实关系更有诱惑力的体验。那么这种有利可图的幻觉的存在基础是什么呢?
在某种意义上,女人的确是神秘的,照梅特林克(Macer-linck)的看法,“如整个世界一般神秘”。每一个人只有对他自己才是主体;每一个人可以内在认识的只有他自己,单独一个人:根据这种观点,他者始终是神秘的。在男人看来,他所了解的那种自我——poursoi [自为]所具有的不透明度,在身为女性的他者身上更大。男人不可能通过任何共感作用,识破她的特殊体验:他们对女人性快感的性质、经期的不适以及分娩的痛苦一概不知,并为此受到了惩罚。实际上,双方都是神秘的:身为男性的他者,每一个男人自身也有一种存在,一种女人难以识破的内在自我;她对男性的性感觉同样是无知的。但是,根据我所说的普遍规律,男人用以思考世界的那些范畴,是根据他们的观点;作为绝对确立起来的;和在所有的地方一样,他们在这里也是误解了相互性。
由于女人对男人是一种神秘,她才被认为在本质上是神秘的。
说实在的,由于她的处境,女人也很容易产生这种观点。她的生理特征就非常复杂,她忍受它时,如同在忍受外部的某种无聊事物。在她看来,她的身体不是她本人的清楚表现,她觉得在体内她自己是个陌生人。的确,那种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把生理生活与心理生活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或者更确切地说,那种在个人的偶然性与表现这一偶然性的自由精神之间存在的关系,是隐含会涉足神话。但是,说女人是肉体,说肉体是黑夜和死亡,或者说它是宇宙的光辉,这无异于抛弃地上的真理,飞向虚无的天空。因为男人对女人也是肉体,而女人不仅是发泄肉欲的对象,她的肉体对每一个人,在每一种体验中,也都有特殊的意义。女人也的确和男人一样,是一个植根于自然的人。她比男性更受物种的奴役,她的动物性更为明显。但是和男人一样,在她身上这些既定特征也是通过生存这个事实表现出来的,她也属于人类王国。把她比做自然完全是出于偏见。
几乎没有哪种神话比女人神话更有利于统治等级的了:它为一切特权辩护,甚至对它们的弊端也表示认可。男人没有必要自寻烦恼,去减轻已成为女人生理命运的痛苦和负担,因为这是“大自然有意安排的”。男人把它们作为进一步加深女性命运之神秘性的借口来加以利用,例如,他们拒绝给女人获得性快感的权利,让她的劳动有如役畜一般。
在所有这些神话中,没有一种神话比女性“神秘”这个神话,更牢固地树立在男性的心目之中。它带来的好处举不胜举。首先,它使所有的费解都轻易得到解释,“不理解”女人的男人,在以客观反抗取代主观精神之贫乏时是幸福的。他不是承认自己的无知,而是发现在他之外还有一种“神秘”:这的确是吹捧懒惰和虚荣的一种借口。一颗倍受爱情折磨的心,因此避免了许多失望:如果他的爱人是任性的,她说的话是愚蠢的,那么这种神秘有助于原谅这一切。最后,还多亏有了这种神秘性,那种消极实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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