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毅问:“利润很高吗?”
李一泓说:“比采煤麻烦,毕竟还需要提炼。但提炼方法本身,却又十分简单。洗衣粉厂、皂厂都离不开碱,某些工业上也需要工业碱。所以可以说,销路广阔。一顿碱的价格高于一吨煤几倍,利润那也是相当可观的。我们到实地去看过,到处的山坡上、山谷里堆满了提炼后的渣土。”
小陆说:“在今天的泥石流没有发生以前,所谓‘矿物研究所’造成的环境污染就已经很严重了。飘飞在天空的有害粉尘,使我省这边几个茶村的茶叶无人收购。这一条被严重污染了的河水,对下游完全丧失了水利用的价值。无论是茶村的茶农还是下游百姓,意见很大,多年以来一直不断向平德县的领导干部们反映危害情况,可他们置若罔闻,甚至采取种种手段压制百姓的意见呼声。”
刘思毅想了想说:“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是兄弟省那边发生的泥石流,也危害到了我们省这边的几个村子?”
李一泓说:“这也是表面现象。据我们了解,那家所谓的‘矿物研究所’,是经我省有关部门批评注册的。”
刘思毅有点吃惊:“照这么说,事件的责任……不是等于反过来了吗?”
李一泓说:“我们不敢擅自下这样的结论。我们只不过是在汇报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即使这些情况,那也有待于您做出指示,进一步核实。”
刘思毅从沙盘前默默退开,坐了垂着目光,自言自语:“我在第一时间,下指示派出了救援飞机,原以为,会获得兄弟省份的感谢。”
吴主席说:“李委员不是说了嘛,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刘思毅望着李一泓问:“没有八分把握,你根本就不会跟我那么说吧?”
李一泓抱歉地说:“我们也不愿意事情果真是那样。们调查组认为,平德县的主要干部们,恐怕屁股上都沾了擦不尽的屎嘎巴了。”他的话一说完,气氛一时为之凝重。
政协委员 二十七
没有空座的列车车厢里,乘客们睡态各异。仅仅看着他们熟睡的样子,人也会犯困的。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有一个人笔挺地站着,望着漆黑的窗外——是李一泓。
李一泓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色,他的心在呐喊:“亦柳,我多想立刻就见到你啊!我有那么多问题要听听你的看法,关于怎样做政协委员的,关于怎样做父亲的,关于咱俩的……”
熟睡中的杨亦柳被门铃声吵醒了,她打开床头灯,欠身看了看闹钟,才后半夜三点多一点儿。她感到奇怪,以为自己在幻听。门铃声又响,她不再奇怪,而是非常诧异了,还有点儿不安,犹豫着坐起,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
门铃声持续不断了,显然有人在外边按住了不松开手指。她恼火起来,用目光四处寻找,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羽毛球拍,先是一手拿一只,后来明智地放下了一只。
握着一只羽毛球拍,轻轻推开屋门,走到了院子里,杨亦柳小声问:“谁?”
院门外李一泓的声音同样也很小:“亦柳,是我。”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像是半夜三更在秘密接头。
“李一泓,半夜三更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妖啊!”
“怎么是作妖呢,我来看看你。”
“你不是参加调研组了吗?”
“我们组今天傍晚回到省城了。我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要见到你!”
“我你什么时候想见见不到?不给你开门,先回自己家去!”
“不给我开门,我可跳进去了啊!”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李一泓的拎包从院门上方飞入,“嘭”地落在杨亦柳脚旁。
杨亦柳愣了愣,急忙说:“别跳,小心摔着!你等会儿,我这就拿钥匙给你开门。”
她刚一转身,李一泓的声音近了:“你省了吧你!”
她寻声抬头一望——李一泓的半截身子已出现在门上。
“哎呀,你这个家伙!”杨亦柳准备上前接扶他。
“闪开。就你这院门,拦得住我吗?”话一说完,李一泓已飞人似的,双脚落定在杨亦柳面前。
李一泓朝后拢了一下头发,正了正衣领,得意地说:“还行吧?”
他一脚踢开门,抱着杨亦柳进了屋。他抱着杨亦柳在客厅转圈儿,似乎是抱着一样贵重的大物件,一时又不知该摆放在哪儿。
杨亦柳的目光脉脉含情起来。
“你把我害苦了,得补偿。”
“你才把我害苦了呢。”羽毛球拍从杨亦柳手中落到地上。
李一泓拉灭了床头灯,黑暗中,李一泓抱怨道:“以前我对你也太拘着了,想想亏大发了。”
李一泓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杨亦柳买的那些菜,高高兴兴地哼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一泓推开院门,就见素素站在家门旁不安地看着两名公安,一名公安正举着照相机,对着两间空屋子里的那些破旧之物连连拍照,另一名则一手拿笔,一手持夹纸,在匆匆记录。
“爸!”素素扑入李一泓怀中,哭着用小拳头擂他,“你怎么才回来呀!”
李一泓眼望着两名公安,嘴上对素素说:“别哭,看两位叔叔笑话,我这不是按日子回来的嘛!”
“你们在抄我的家?”
负责记录的公安说:“李委员言重了,我们在履行公务。”
照相的公安说:“抄家那是‘文革’中的现象,在我们现在的公安词典中,根本没有‘抄家’这一个词。搜查和抄家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我们虽然带有搜查证,但领导嘱咐我们,那也暂时不能进行搜查,我们只是看看某些东西,照照相,登登记而已。”
“暂时?”他走到屋门口,朝屋里看了看,转身望着两名公安,又说,“亲爱的同志们,咱们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啊?”
负责记录的公安说:“不能这么说,您这么认为是错误的。我们公安人员的职业特点,决定了我们绝对不能与任何嫌疑人论一家人。对方与我们论一家人那也无疑等于白论。”
两名公安都比较年轻,礼貌而又拒人千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李一泓瞪视这个,瞪视那个,心中十分恼火,但竭力克制着。他冷冷地问:“你们的意思是,我是一个犯罪嫌疑人?我犯了什么罪?凭什么嫌疑我?”
照相的公安冰冷而又礼貌地说:“我们市局连续收到举报,揭发您非法倒卖国家文物,牟取外汇赃款。”
李一泓跨向那两排空房子,指着大声说:“就这些东西吗?它们现在怎么就成了国家文物?想当初,文化局不要,文物局不要,文化馆没地方放,都说是破烂儿,是垃圾!是我腾出这两间房子,它们才临时有了个存放的地方!谁敢说我是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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