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外记_高阳【完结】(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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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在上,”江彬双膝一跪,“箭壶中的钥匙,臣实在不知道哪里来的;若有如乔宇所说的,‘中途转交,暂且安放箭壶之中’,叫臣不得好死!”

  在皇帝面前赌咒,是件大不敬的事;所以张永正好加造一矢,大声叱责:“江彬不得无礼!”“”真是真,假是假,“皇帝也说,”你实在也用不着赌咒!“”臣所奏,句句实言。“

  “可是,乔宇也不像撒谎的人。你们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在难处断。”

  皇帝的话风中,对乔宇已有信任之意;江彬一听不妙,寻思着得要想个自保之计,将劣势扭转过来,谁知乔宇先抢在前面说话了。

  “启奏皇上,此事唯有逮问赵之静,自然尽得真相。”

  “嗯!”皇帝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赵之静不安分,那是用不着说的。”

  “请旨,”乔宇紧接着说,“责成江彬将赵之静拿交刑部。”

  “可以!”

  这就等于江彬栽了一个大跟斗!在场的人,颇有暗暗称快的;不过他也有党羽——张忠便觉得有不能不助之势,指着为江彬那个执箭壶的校尉说:“皇上,此人亦应逮问。他是军职,请交臣审理。”

  皇帝还不答话,乔宇赶紧又争,“启奏皇上,张忠现领京军,职司军令;军法不该他掌管,应该并案拿交刑部,或由五军都督府审理。”

  “这——”皇帝搞不清楚了,看着张永问道:“你看怎么办?”

  张永完全了解,这个校尉如由张忠带回审问,必然没命!无辜被害,乔宇一定衷心耿耿,疚歉不安;就为了这个缘故,自己不能不犯一点嫌疑,“以并案拿交刑部为宜。”他说。

  这是很明显的在帮乔宇的忙,江彬、张忠唯以怒目相向,然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张永心想,乔宇今天大获全胜,自己就替他担负一点嫌疑,也是值得的。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六部分(2 )

  赵之静与那个名叫赵虎的校尉,当天就被逮捕,送交刑部——南京刑部。尚书向秀与乔宇同官的感情甚好,无话不谈。乔宇特地去拜访,屏人密谈,将前后结果,和盘托出;唯一未说破的,是冯泽这个人。

  “想不到,你这么方正的人,也会干出这种栽赃的把戏!”向秀笑道,“可说是一大奇闻。”

  “对付小人,有时不能不出以小人的手段,事非得已!知我者谅我。”

  “当然,当然!”向秀问道:“这赵虎是无辜之人,但亦不能说毫无责任。”

  “是!有失典守军器之职,不知该当何罪?”

  “这要看情节,轻则杖责,重则开革。既然其中有此委曲,自然从轻发落。”

  “不,不!”乔宇乱摇着手说,“请从重,请从重。”

  向秀倒愣住了。从来求情,总是求轻,何以反其道而行之?不过听乔宇解释清楚,也就无足为奇。赵虎如果杖责,仍然回江彬部下当校尉,那一来,性命必定不保;索性开革,反倒脱出虎口。至于赵虎的将来,乔宇自不难替他另作安排。

  谈罢此赵又谈彼一赵。乔宇细说了赵之静在江彬那里的地位,以及所能发生的作用,向秀大骇,但亦不无疑问。

  “不想皇上的肘腋之间,竟有此极大的隐患。怎么得了?如老兄所说的情形,我竟丝毫不知。”

  “千真万确,绝无可疑。”乔宇歉然答说:“至于我的消息从何而来,实在不便透露。叨在知交,必蒙见谅。”

  向秀是很通达的人,自然谅解。“这且不去说他了。”他忧心忡忡地说,“只谈赵之静。照此情形,似乎不宜穷根问底去追究;否则,江彬、张忠之流;惴惴自危,反而激出巨变,是个不了之局。”

  “是!老兄的深谋远虑,真是老成之见。不过,责在刑部,我亦不便越权妄议。”

  “这都无所谓,像这种情形,照例说宰相召集阁议,共商妥处置之道;原不是刑部所能单独担得起责任来的,所以,尊见何不妨明示。”

  “是!”乔宇想了一下问:“像赵之静这种行为,是不是犯罪?”

  “当然,罪在不赦。”

  “是犯定了?”

  “犯定了!”

  “既然犯定了,就让他死,什么罪名都可以。老兄以为如何?”

  向秀心想,这一来可以不致牵连太多,而对江彬却是一种严重警告,说不定就此收拾异心,岂非潜消了一场无大不大的隐患?

  因此,他欣然答说:“就这么办!不过,持法务平务实,赵之静本无此罪,而以此罪处死,看起来像是有点冤屈。”

  “要说冤屈,也是情屈命不屈。”

  “这话也是一说。”向秀考虑了一会,“说起来还算是便宜他:谋反大逆,是该诛的罪名,至少也要抄家。仅仅赵之静一个人送命,还算是轻的。”

  主意既定,向秀亲自将赵之静提执审问;这是不常有的事,所以刑官上下,颇为注意。

  话虽如此,能够看到向秀亲审赵之静的,却只是极少数的几个人,因为审问是在尚书的“签押房”,属于禁地。也因为如此,赵之静被提出来时,一看地方,心内便觉宽慰;如果自己是以谋反大逆的罪受审,就不会在这常人所不到的禁地。

  “你叫什么名字?”向秀问。

  “赵之静。”

  接下来便是照例的问年龄、籍贯、家住何处等等。赵之静一一作答完毕,向秀才问:“你是怎么认识江将军的?”

  “江将军慕名来访,我感于他的诚意,所以愿意追随。”

  “江将军保你作什么官?”

  “他要保我,我不愿。”

  “这样说,你现在并无官职?”

  “是!”赵之静答说,“与江将军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是私人关系,你在江将军那里参预公事,总有一种身分吧?”

  “只是门客,幕友的身分。”

  “嗯,嗯!”向秀问,“你参预些什么公事?”

  “江将军如在军务方面遇到困难,常常找我谈。”赵之静很得意地说,“我自幼饱读兵书。”

  “这样,江将军下校场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跟着去呢?”

  “有时候一起去。”

  “皇上常常在内教场看操。”向秀问,“有皇上在的时候,你也跟着江将军一起在场吗?”

  “是的。”

  向秀突然换了个问法,“皇上召见过你没有?”

  “没有。”赵之静为了自高身价,又补充着说:“江将军倒跟我提过,我说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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