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_高阳【完结】(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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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着急,不是啥冤枉你。”刘不才指着小张笑道,“你跟你们这位,还不该借小房子?”

  桐月老四不肯承认自己误会,但刘不才一提到小张,却勾起了她的幽怨,也是手一指:“你问他!”

  “怎么?”刘不才转脸去问:“好像还有文章?”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不喜欢让人掐住喉咙——”

  “哪个掐你喉咙了?”桐月老四抗声相争,然后要刘不才评理,“刘老爷,我跟他说,借一处小房子,他来了省得住客栈,会会朋友,要谈啥生意也方便,每个月花不了多少钱。不是蛮好的事?至于本家看他一借小房子,这里来得就少了,再说,我要抽功夫陪陪他,‘生意上’当然也难免照顾不到。这都是本家的损失,所以要他替我做个生日,也不过摆个‘双双台’。他一听就翻了,说掐住他喉咙一斧头砍!刘老爷你想,桐月院‘带档’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人都像我这样子,本家还有啥指望?为了别的小姊妹,本家不能不这样做,他就当‘开条斧’了!刘老爷你说,可是气数?”

  小张听他数落,自己也觉得错了,同时也觉得脸上下不来,便乱以他语:“好了好了!不谈这件事,三哥,我们商量明天见了李小毛怎么说?”

  “不!”刘不才说,“谈好一件。我倒有个主意,我们小房子借在一起,好不好?”

  “怎么?”小张有些诧异,“三哥,你倒真是一见钟情。你平日不是这样子的啊?”

  “要啥样子?”桐月老四白了他一眼,“刘老爷的主意蛮好。

  我倒看中了一幢房子,样样都好,就嫌太大,刘老爷借一半给顺姐住,再好都没有。至于‘做生日’,我自己替我自己做,酒席、‘下脚’,一概我来开销。不过,要借你张大少的名义,出个面。这总可以吧?“

  小张笑笑,“你当我是‘吃拖鞋饭’的朋友?”他说,“我不是李小毛!”

  “你看,”桐月老四颇不以为然,“好端端地伤触人。这话传到人家耳朵里,恨死了你,你给他磕一百个头也是白磕。”

  听得这几句话,刘不才深深点头,“小张!”他帮腔相劝,“老四着实有见识,说的是好话,你不可不听。说实在的,你样样都出色,就是言语上头,话风如刀,不肯让人,将来会吃亏。”

  “你看看,到底刘老爷是老江湖,人情世故,比你懂得多。”

  “你们不要一搭一档,互相标榜了。明天就替你做生日。”

  小张说道,“‘双双台’总要二、三十位客来吃,少了不像样。

  这二、三十位客倒难请了。“

  “客倒不必愁,吃花酒不是鸿门宴,不怕请不到。”刘不才说,“倒是地方先要安排好。”

  这是内行话。小张在花丛中的资格还浅,虑不及此:客人虽只二、三十位,却要有可供五六十人起坐的场所,才容纳得下。因为每人都要叫局,姑娘要带乌师、带娘姨或者小大姐,所以叫一个要来三个,就算此去彼来,不是一时间都集中,至少也得一大两小三个房间,才勉强够用。

  因此,桐月老四便对小张说:“你也不要得着风就是雨。

  刘老爷比你想得周到。摆个双双台,也不是马马虎虎的事,等我先跟本家商量,第一要看大房间那天有空,第二要跟小姊妹借房间,明天一定来不及。只要你有这番心,本家也就晓得了,不必急在一时。现在有刘老爷的好事在内,明天去看房子,买家具才是第一正经。“

  “随便你。你说怎么就怎么,一切你作主。”小张探手入怀,取一张银票放在她面前,“二百两银子,你先用了再说。

  刘老爷自己人,他也不耐烦弄这些零碎杂务,也请你偏劳了。“

  “对!老四拜托你。用多用少,不必顾虑,总归你们怎么样,我们也怎么样就是。”

  桐月老四抿嘴一笑:“我们、我们?听起奇$%^書*(网!&*$收集整理来真好亲热!”

  这夜刘不才在桐月院“借干铺”,是小张的主意。第二天一早起身,匆匆漱洗,相偕出门,两乘轿子直到朱素兰家。

  下轿一看,门庭悄然。住在厢房里的男工倒雅得很,浇花饲鸟,意态悠闲,看见一大早来了两位客人,有些手足无措,延入客厅,顾不得招呼,就在楼梯口大喊:“顺姐、顺姐!

  刘老爷来了。“

  顺姐倒是起身了,正在收拾房间;听说刘不才一早就来,也觉意外。这一夜前思后想,决定委身以后,而且料想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在楼下诸多不便,所以答一声:“请刘老爷上楼吧!”

  刘不才还未开口,小张一马当先,“咚、唷”地踏上楼梯,刘不才便也紧跟在后。上得楼去,顺姐掀帘出迎,一看是小张,急忙又缩了回去,因为她只穿了一件对襟的小棉袄,窄腰凸胸,不可以接待不熟的客人。

  ***小张知趣,在门帘外门站住,转脸向刘不才笑道:“三哥,你一个人来就好了!昨天晚上睡得太少,在这里困个‘回笼觉’,包你起来精神百倍。”

  刘不才摇摇手,示意禁声,然后低声说道:“你最好楼下先一坐,我照你的话,先跟李小毛谈一谈比较好。”

  小张是在昨夜就教了刘不才一番话的,为何他给李小毛磕头,只能“私底下”磕?因为杭州拱宸桥开香堂,处置李小毛这件事不便说。如果公开陪罪,大家一定要问,就算小张在朱素兰家得罪了李小毛,必须“吃讲茶叫开”,又何致于要磕头陪罪?那一来岂不是非逼得揭穿底蕴不可?

  因此,小张自然了解他要跟李小毛谈些什么?点点头,悄然退到楼下。

  于是刘不才掀帘入内,顺姐已披了件长袄,正在一面扣衣钮,一面拢头发,同时问道:“为啥来得这么早?”她又不满地说,“你的这个朋友,真是冒失鬼!”

  刘不才笑了,“你倒不要骂他。人是好人。”他说,“将来大家还要住在一起呢!”

  “谁跟他住在一起?”

  “自然是我。”

  “那与我什么相干?”

  “怎么不相干?有我就有你。”刘不才不容她多问,紧接着说:“你把李少爷请了来,我有话说。”

  顺姐迟疑了一下,“我一瞌睏醒,听见钟打五点,他们还在说话。”她说:“此刻叫得醒、叫不醒还不知道。”

  “怎么会叫不醒?你跟他说,小张来给他磕头,他自然精神百倍了。”

  果如所言,顺姐推门进入朱素兰的卧室,不消片刻,便见李小毛短衣趿鞋,揉着眼皮迎了出来,一见刘不才便问:“小张来了?”

  “是的。在楼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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