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_高阳【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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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晚上,十二月十四的天气,一轮寒月,照得万山如霜;张廷翰带了一个姓李的虞侯,两名卫士,冒着强劲的北风,爬上向王山;这座山真如李进卿所讲过的,没有高大的树木,所以视界极好,张廷翰向西远眺,只见寒山暗沉沉一片,星火皆无,照此看起来,松木砦必在寒山之西。

  “你带了地图没有?”他问李虞候。

  “带来了!”

  李虞候我了块平整的巨石,把干粮袋中的地图取出来,铺展平整;张廷翰蹲下身子,就着月光,一面看现场一面看地图,把松木砦的地形大致弄清楚了。

  “你看,”他指着地图对李虞侯说:“松木砦应该是在寒山西面的半山腰;有条路从北面山峰绕过去——照地图上看,方向由北修到正西,就是笔直的一条路。如果我是松木砦的守将,一定在北面转弯之处设重兵防守。”

  “是!”李虞侯说:“这是个要隘。”

  “对了!要隘。看探子回来,如何说法?”

  一直到天亮探子才回来,已是疲惫不堪;张廷翰刚刚起身,接得报告,叫先拿热粥给探子吃,等他精神稍稍恢复,才传进帐来问话。

  据探子的报告,松木砦在寒山西面八里的地方,果然有笔直一条可容并骑的山路,直通那里。碧前有条深涧,上面一座木桥,只容一骑通行;小桥之名,即由此而来。

  “那里有多少人马?”

  “约莫一两千人。没有看到有马匹。”

  “这是你约莫估计,还是从那里打听得来?”

  “是我亲眼见了,约莫估计的。”探子答道:“黄昏奇+書*網时分,看不真切。”

  “喔,黄昏时分??张廷翰问:”灯号可整齐?“

  “不整齐。连中军大帐的灯号都有残缺。”

  “我再问你,你来!”探子走近桌案,张廷翰指点地图,问北面山路转向酉面的地带:“防守的情形如何?”

  探子凝神想了半天,使劲摇着头说:“不曾见有兵防守。”

  “你再想一想!”

  “没有!”探子断然决然地:“没有!”

  张廷翰顿时神采飞扬,喜色浓重,吩咐赏探子两面银牌。接着便召集部下将校议事;他把昨夜亲自侦察所得,以及刚才探子的报告,配合着地图作了详细的讲解,然后宣布了攻取松木砦的作战计划。

  “其实今天晚上就可以动手,不过李将军迂回松木砦和得胜关、向三会砦挺进的步兵,还没有过去。我们这里一动手,怕会影响他们的行军,如果三会砦得到消息,更会破坏友军的作战计划。所以,我决定配合李将军的行动,定在后天拂晓遂行突袭,大家有两天的时间来准备。”

  “这两天不是准备,”他部下有个很得力的“都头”杨士良说:“是怎么样小心掩藏,莫把踪迹落入敌军眼里。”

  “这话不错。”张廷翰说:“士良,我就派你负责加强警戒,各营务须隐秘。不准擅自行动。你此刻就执行命令。”

  于是杨士良先行退席,去执行加强警戒的命令。其余的将校继续会议,把突袭的步骤商量停当,分别回到自己营内,展开准备的工作。

  张廷翰也还有许多要事做,最要紧的是派出人去,与陆路的大军及沿峡西上的战舰,取得联络。陆路的人马比较简单,只随着先锋部队进止就是;战舰的行程艰难,为了要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到卞宁河接应,无法在中途停顿,可是经过松本砦和得胜关下的江面,可能会被蜀军发觉,甚至受到攻击,为了稳当起见,张廷翰亲自往东折回,与武怀节及杨光美去协调。

  “地利”虽受限制,幸好“天明”有利,月满之夜,无碍舟行;艰险之处,背纤而上,也还勉强可以。于是决定,战舰到磅石暂泊,下一白昼休息,黄昏时分起程;那时张廷翰的部队亦已出发,等攻下松木砦、得胜关时,战舰恰好能够通过,直航三会砦,见机行事——也许有一场恶战,如果三令岩的南陵任务失败;也许是去收功,接收袁德宏的战舰,这都在预定计划之内,只是日程调整了一下,从下一天黄昏开始,一经开始行动,起码有一昼夜不得停手,弟兄们太辛苦了一些。

  ,但是,这是他们的过虑,离京人蜀,大家都早就跃跃欲试,现在将是旗开得胜的第一仗,无不精神抖擞,要抢头功,一动上手,要让他们停下来,他们也不肯。

  张廷翰从这个营视察到那一个营,所见到的景象,不止于是让他欣慰,而是感动。每一个弟兄都把全副心思放在他的马匹和武器上——张廷翰的骑兵是有名的;他爱马而且善于相马。家货豪富的他,每年都要派人到北方的代州去搜购名驹,分赠友好。他部下的官马,每一匹都经过他亲自检定,大宛种的代马,高大英俊,加以曾在太行山的崎岖险道上,作过严格的训练;所以在这艰难的蜀道上,足可与短小精悍、善走山路的川马相匹敌。从江陵出发时,所有的战马都重新钉了掌;这时候再作一番检查,趾甲长的,替它细心修铲,蹄铁松动的,替它钉紧,然后用草荐、布条,把它的四蹄包扎起来,有的马脖子下系了铃铛的,也都摘去,因为向松木砦进发时,不许发出任何音响,免得惊动了敌军。

  为了培养弟兄们足够的精力,张廷翰下令将作息日程,作若干改动,这一天睡得较晚,把所有的战备工作做好;下一天起得较早,作一次最后检查,矫正缺点,然后再来一次任务提示。留下整个下午让弟兄们午睡休息;申时集合饱餐——不准埋锅造饭,怕炊烟为敌人发现;吃的都是干粮。然后拔营,等月亮一出,随即出发。

  一切都在异常静肃的情况下进行;凭藉一轮水盘似的月亮,寒山道上,马头接着马尾,技成极长的一线,绕着山腰,悄悄进行;连马匹喷嘶的声音都少听见。峡江中,牵舟上驶,纤夫的“邪许‘声被严格禁止,代之以灯号指挥,红灯错落,水声汤汤,几乎保持了与白天行舟同样的速度。

  山道上,张廷翰一马当先,身后紧紧随着李虞候和管理灯号的传令兵;他一路走,一路观着星斗,以星移斗转来判断时刻。约莫四更时分,松木砦在望了,照地图上显示,转过上隘便是直抵碧前的大路;张廷翰令传令兵打起一盏黄灯,这是停止行进的信号,长长一线,立刻停顿,押后的杨士良却加紧赶了上来,探问动静。

  “你来得正好。”张廷翰轻声说道:“你替我守在这里,我到前面去看一看。”

  “不!”杨士良用很和缓、但显得很坚决的声音说:“将军不宜轻人,把这个侦察的任务交给我吧!”

  张廷翰考虑了一下说:“也好。等你看了回来,我马上要作决定,还是冲锋,还是包围?”

  “是!”杨士良说:“我带一个传令兵去。”

  “你带四个弟兄,接应杨士良。”张廷翰对李虞侯嘱咐了这一句,又看着杨士良说:“诸事小心,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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