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7_寒川子【第7部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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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仪嘴巴动了几动,强力憋住。

  “爱卿可是有话要说?”惠文公的目光望过来。

  张仪抱拳应道:“臣以为,宁秦为我咽喉要冲,远重于少梁。河水由河西军民守之足矣。河西郡都尉吴青将军家住少梁,熟悉河西各邑,颇能征战,君上只需责以重任,可保少梁无失,河水无虞。”

  “好吧,就依爱卿。”惠文公略一思索,转对身后御史,“拟旨,升河西都尉吴青为河西郡守,抽河西郡各大邑锐兵一千,小邑锐兵五百,确保少梁无失,河水无虞!”

  “臣领旨。”

  诸臣又议一时,各自领命而去。

  西北风再次刮起,如冰刀般削向大地上的所有生命。

  中军帐里,张猛、公子卬的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庞大的沙盘。沙盘上赫然摆着从大帐外面的寒地上拿回来的两只大木桶。

  庞涓拿棍子狠敲木桶,发出“咚咚”的闷响。不用再审,单听声音,两只大桶全冻实了。

  庞涓的嘴角浮出一丝笑,目光飘过张猛:“张将军,在下交付之事,可备妥当?”

  张猛朗声应道:“一应物什均如主帅吩咐准备就绪,三万锐卒整装待命!”

  “好!”庞涓将那丝笑猛然敛起,一字一顿,“两位将军,听令!”

  公子卬、张猛“唰”地立定。

  “魏卬听令!”

  “末将在!”

  庞涓目光直视公子卬:“本帅命你为征秦先锋,引安邑城中步卒五万,从这儿,烂泥滩,”指向少梁东侧的那段河谷,“涉河破敌!”

  “末将遵命!”

  “知道如何攻吗?”

  “涉渡之后,袭取少梁,抢占河西!”公子卬不假思索,显然对此已经酝酿许久、胸有成竹了。

  “正是!”庞涓赞道,“公子可以大张旗鼓,兵分多路,分散袭击河西诸邑,可攻则攻之,不可攻则疑兵惧之,是否攻取城池并不重要。另外,你要四插旌旗,遍点狼烟,使五万变十万、十五万,声势越大越好,要使秦人摸不清底细。秦人主力皆在函谷、阴晋一线,少梁及河西仅有守卒,可用疑兵。”

  “这……”公子卬有点转不过弯来。

  “张将军,”庞涓也不解释,转向张猛,“你引锐卒三万,直插这儿,”指向封陵一处地方,“飞猿峡。在下曾去那儿实地察看过,虽然流急,峡谷却窄,可搭建水上浮桥。等抢渡成功,立即拦腰截断函谷道,分兵两路,一路向东,从背后攻击函谷关,择险筑垒,堵死函谷关敌军退路,一路向西,攻击阴晋方向,择险筑垒,堵死秦人援军!”

  这是个极其大胆、出奇、切实可行的制敌方案,庞涓严格保密,除惠王和张猛之外,谁也没有透露,直到此时才和盘托出。

  公子卬听得两眼发直,既惊且喜。

  “两位请看,”庞涓指着沙盘,“函谷关如秦之口,大张狼牙,意图啖我,函谷道如秦之喉,阴晋如秦之胃,关中如秦之五脏六腑。我若拦腰卡断其喉,函谷关秦人的十万锐兵必腹背受敌,粮草不继,就如瓮中之鳖,除投降之外别无退路。歼灭此敌,函谷道尽归我有,那时,我即长驱直入,直捣秦人腑脏。不过——”目光缓缓望向张猛,语气加重,“将军此举,如卡喉之刺,秦人必以全力围堵,将军务要挺住。如果要你坚守二十日,三万人够不?”

  “足矣。”张猛早对那处地势了若指掌,点头应道,“主帅选了好地段呢。函谷道到飞猿峡这里,又狭一些,南面是大山,背面是河水,少有回旋余地,兵力再多也难展开。即使这三万步卒,至少也须左右各展开二十里,够秦人喝一壶了。”

  “这样吧,我再予你援兵一万,屯于河北,情势危急时,也好有个接应。总之,你要像钉子一样,牢牢卡死在那儿。”

  张猛声音响亮:“主帅放心,末将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卡死敌喉!”

  公子卬这才明白轻重,扑通一声跪下,放声悲泣:“主帅——”

  庞涓大怔:“公子,你……这是为何?”

  “主帅,”公子卬跪前几步,泣不成声,“在下……在下不才,愿与张将军对调,引精兵前往飞猿峡,恳求成全!”

  “公子,”庞涓大为感动,一把拉起公子卬,握其手道,“非在下不予成全,实乃用兵要诀。吴子曰,‘人有短长,气有盛衰。’用将之要,在于各展其才。张将军久镇阴晋,统辖函谷关,对函谷道山川地势、要塞壁垒了如指掌,此任非他莫属。而公子长于造势,若是长驱直入河西,必能使河西热闹,最大范围地牵动秦军,减缓张将军压力。此外,使公子主攻河西,在下另有用意。河西失于公子之手,亦当由公子收回才是。烂泥滩非为佯攻,实为主攻。公子涉河之后,可兵分数路,自在打去。秦军主力皆在函谷关,背后五脏六腑,任由公子捣毁。公子若得余力,还可直插阴晋,助张将军一臂之力。待函谷守敌尽歼,阴晋崩塌,秦人军心涣散,那时直捣咸阳,公子就在最前沿,先锋当仁不让!”

  听完庞涓如此用心,公子卬方才止住悲泣,郑重点头。

  入夜,宁秦城头,灯火点点,冷风嗖嗖。

  惠文公站在城门楼上,心事重重地望着远处。视野尽头,是一溜或高或矮的山峦,在这夜色里像是一群黑乎乎的魅影。魅影后面,是被寒气侵逼的滚滚河水。

  “君上面有忧色,可为何事?”陪在身边的张仪轻问。

  “不瞒爱卿,大战在即,寡人……心里没底呀。”

  “呵呵呵,君上所想,不同于微臣所想。”张仪面带微笑,语气极是轻松。

  “哦?”惠文公扭过头来。

  “微臣所想只有一字,胜。微臣想问,君上所欲,是大胜,还是小胜?”

  “小胜如何?”

  “保家卫国,寸土不失。”

  “大胜呢?”

  “瓦解纵亲,开疆拓土。”

  “寡人……”惠文公长吸一口气,轻轻摇头,“就眼前而言,小胜且无底气,何谈大胜?”

  张仪侃侃言道:“兵不在众,在将。胜不在势,在谋。在鬼谷时,微臣熟知庞涓。此人有小才,无大略,有阴策,无阳谋,有野心,无气量,不足畏也。可畏者二人,一是苏秦,二是孙膑。庞涓恃魏王之势,害孙膑,逐苏秦,六师无大谋,不战已先败矣。再观六国,虽结纵亲,实已离心。君上嫁女,燕齐生隙。燕已撤军,如果不出微臣所料,齐人必撤。楚有陈上卿在,心必懈。六势实已去三,庞涓所恃,唯三晋之力。我观三晋,亦非铁板一块,不足畏也。微臣是以断定,此战,我必胜!”

  “那……如何瓦解纵亲、开疆拓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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