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8_寒川子【第8部完结】(67)

阅读记录

  “韩国阳翟。”

  “主公!”老家宰打个惊怔,急赶过来,“阳翟去不得,万万去不得啊!主公要走,当去宋地定陶。”

  “为什么?”白虎问道。

  “主公呀,”老家宰忧心忡忡,“阳翟的大小生意人之所以赊账于魏,不外乎二因,其一是老白家的面子上,其二是你这个司徒身份。今日主公不做司徒了,老白家也早不做生意了,魏国欠下数千镒的债务,主公此去,岂不是……”

  “阿叔所言极是,”白虎淡淡一笑,应道,“阳翟大小客商之所以赊账于我,是冲我白虎的司徒身份。白虎今日不是司徒了,于情于理,也都该当去对所有客商有个交代,至于是打是罚,就由他们处置吧。”看向绮漪,“夫人,是不?”

  “夫君,”绮漪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绮漪听夫君的。无论夫君到哪儿,即使上刀山,下油锅,绮漪也愿跟从!”

  翌日晨起,朱威得知白虎欲走,急急赶来,再三苦劝,白虎执意出走。朱威挥泪作别,回到府中,越想越闷,加之前些时积劳成疾,身体本就不适,干脆告病不朝了。

  “你要与阿大去阳翟?”庞涓不可置信地盯着白起。

  “是哩。”白起郑重点头。

  “何时动身?”

  “明日鸡鸣,城门开时。”

  庞涓在厅中紧踱几步,顿住,将手重重搁在白起肩上:“起儿,你不去阳翟,好不?”

  “为什么?”

  “义父不想让你去。”

  “义父为什么不想让起儿去?”白起歪头望着他。

  “因为……因为……”庞涓支吾一下,接道,“义父离不开你,义父想把你留在身边,想使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就像义父这样?”白起眼睛睁大。

  “不是就像,”庞涓在他的肩上加力,“义父相信你一定能超过义父。”

  “义父凭什么相信?”

  “就凭你的起点是在义父的肩膀上。”

  “义父,让起儿想想,成不?”白起仰脸恳求。

  “你不能想,你须马上回答我,究竟想不想成为一个超过义父、驰骋列国的无敌将军?”

  “起儿想,起儿做梦都想!”白起略顿一下,转过话头,“可……起儿不能答应义父。”

  “哦?”庞涓蹲下来,两眼紧盯住他,“告诉义父,为什么?”

  “因为我若留下,就不能为阿大尽孝了。”

  “那……你就不想为义父尽孝吗?”

  “义父只是义父,阿大才是亲父。亲为仁,仁大于义,是不?”

  一直无子的庞涓心头就如被揪过一般,半晌,苦笑一下:“好吧,仁大于义。义父不讲这个,义父不让你去,还有一层原因,你想听不?”

  “义父请讲!”

  “你阿大去阳翟,是自就死地,你可晓得?义父不让你去,是不想让你去死。”

  “为什么?”

  “因为你阿大欠下阳翟商贾好多好多钱款,他身无分文到阳翟,必死无疑。”

  “啊?”白起震惊,半晌方道,“我阿大为什么欠人家那么多钱?”

  “因为国家。武卒需要甲胄、弓弩、乌金,这些多是从阳翟商人手中购买。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你的阿大身为司徒,是保人!”

  白起陷入深思。

  良久,白起抬头,郑重地看向庞涓:“回禀义父,若是这样,起儿更须同去。”

  “哦?”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阿大欠债,舍身偿还,是义。身为嫡子,身为魏民,起儿若有躲闪,于父母,是不孝;于国家,是不忠;于债主,是不义。义父难道要起儿去做一个不孝不忠不义之人吗?”

  见白起小小年纪竟能讲出此话,庞涓深为震撼,轻抚其头,道:“好一个起儿!”转身进屋,拿出当年自己一字一字默写出来的六章吴子兵书,递交给他,“这本《吴子兵法》是鬼谷先生当年传授义父的,今朝义父送你了。再过八年,待你长大成人,随时来寻义父,义父必将平生所学,悉数传授予你。”

  “谢义父赠书!”白起双手接过,跪地叩谢毕,从怀中摸出一朵玉莲花,双手奉上,道,“下月初三是义母诞辰,此花是起儿三个月前为义母定制的,今日事急,只能提前敬上,敬请义父代为奉献。”

  “如此贵重之物,你……哪来的钱?”

  “是起儿的压岁钱。每年新春,义父、义母、阿大、娘亲,还有老阿公、朱阿公,都给起儿不少压岁钱,起儿收攒起来,全部用在这朵花上了。”

  “起儿……”庞涓眼睛湿润了,长吸一口气,道,“既然你用心如此,为什么不去房中,亲手献给你的义母呢?”

  “起儿不敢见她。”

  “为什么?”

  “怕义母伤心。”

  白起伏地再拜几拜,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白虎出走之后,庞涓不再顾忌,遂以惠王名义拟就国书一封,发给韩王,语气也算诚恳,先申述魏、韩两国历史友谊,感谢韩王对魏室的鼎持,继而请求韩王一如既往,继续支持,随附一张要韩室支持的清单,上面所列各类军需物资,上盖魏王玺印,加附一枚武安君玺印。

  张仪征巴蜀那年,韩国大旱,民生多艰,一向生活节俭的昭王韩武却不恤民难,神经质般旨令臣子耗费巨资,大兴土木,在宫城西门起筑一座奢华门楼,史称高门。失时动土,上天有应。楚国有高人预测昭王不能过高门,果不其然,昭王刚好驾崩于高门筑就那日。

  继承王位的是其嫡长子宣惠王,拜公仲侈为相,韩举为左司马,执掌三军,使申不害之子申差为司徒,兼管各地工坊。

  收到大魏国书,宣王反复阅读,踌躇难决,上面加盖的武安君庞涓玺印,更让他的背脊骨透出丝丝寒意。忖度良久,宣王召到公仲侈、韩举与申差三人,谋议应策。

  三位重臣各读一遍,无不现出愠色,尤其是负责工坊的申差。

  “庞涓欺我太甚!”申差气愤难平,怒道,“魏人欠我旧账数千镒,阳翟不少工坊由于缺钱购置原料,或濒临倒闭,或已经倒闭,大小商贾谈魏色变,没人愿与魏人再有生意来往。宜阳几家乌金矿主因阳翟拖欠而停止供货,有矿主连矿也封了。”

  “司徒所言甚是,”公仲侈附道,“我臣民生资,王室近半用度,多仗阳翟商贾税费,今魏人欠债不还,阳翟商贾怨声载道,魏人不恤我苦,赖账不说,这又蛮横强索,是可忍,孰不可忍!”

  “抛开欠款不谈,”韩举的两眼落在国书上,“臣以为,将兵器卖给魏人大是不妥。魏、韩虽为唇齿,但魏自恃势大,从未将我视作盟友。魏所恃者,无非是武卒与虎贲。我所惧者,无非也是武卒与虎贲。经由邯郸、桂陵二役,武卒、虎贲受损,庞涓之所以要我急备军资,无非是想重振武卒与虎贲。我若资之,是为虎做翼、增益其势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寒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