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蔡韦急了,带着哭音,“您……您这是犯糊涂了,他们老白家的欠款,凭什么拿咱家的宝矿作保?”
“为父没有糊涂,”蔡佗指着白虎一家,“因为你讲的那座宝矿,本来就是白家的!”转向白虎,跪地叩首,“主公在上,请受老仆蔡佗一拜!”
如此戏剧一幕,使在场的所有阳翟人完全傻了,莫说是蔡韦、白虎一家,即使跟从白家多年的老家宰,也是愣怔。
“父亲,”蔡韦最先反应过来,“你说那个大矿是白家的,可有凭证?”
“没有凭证。”蔡佗缓缓应道。
“那……没有凭证,凭什么讲那矿是他白家的?”
“就凭这个!”老人指向额角一块疤痕,“为父先祖是蔡国公族,百多年前,蔡为楚人所灭,族人世代沦为楚国公族昭氏隶仆,为父自出生之后,这里就被刺上一个昭字。先主公白圭大人游历于楚,与昭门通关商贸,见为父言语伶俐,为人诚信,出重金赎出为父,使人去此昭字,教会为父营商之道,将阳翟生意悉数委托为父,对外却秘而不宣。十二年前,先主公又暗使为父前往宜阳,购此矿山,叮嘱为父,无论白家发生什么,此事皆不可张扬,除非白家后人落难于阳翟。今少主公落难于此,命悬一线,正应先主公谶言矣!”伸手召蔡韦,“韦儿,来,向主公一家叩首!”
蔡韦于瞬间由主而仆,完全傻了,此时听到召唤,四肢僵硬地走过来,在老父身边吃力跪下,犹如一块木头般叩在地上。
场上人众无不唏嘘,向白氏一门及其老义仆蔡佗叩拜。
接到韩国绝书,尽管韩宣王语气足够委婉,庞涓仍被激怒了,气冲冲地赶到相国府,将韩王国书“啪”地掼到张仪跟前,道:“张兄,你看看这个!”一拳擂在柱子上,“才做几日王,说话就没个分寸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个国书是先到相府,再由相府转呈魏王,而后才交到庞涓手中的,张仪自是看过。
张仪候的也正是这个。
“观庞兄之意,”张仪斜一眼那国书,“这是想要伐韩了?”
“早想伐它了,只是……”庞涓朝柱子上又是一拳。
“只是什么呢?”张仪淡淡一笑,“秦国传来佳音,由蜀国运到的三万石粮食已到河西仓库,在下正要禀报我王,前往运输呢。”
“太好了!”庞涓两眼放光,旋即又暗淡下来,长叹一声,“唉,张兄呀,在下需要的,不只是粮食,还有更紧要之物啊!”
“庞兄请讲。”
“两万套武卒甲胄。”庞涓一字一顿。
“庞兄几时想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三个月之内,在下为你打造齐备,可否?”
“什么?”庞涓大瞪两眼,“三个月之内?两万套甲胄?”苦笑一声,“张兄,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在下与庞兄开过玩笑吗?”张仪依旧脸上溢笑。
“好吧,”庞涓不再苦笑了,两眼紧盯住他,“敢问张兄,请问张兄,你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在三个月之内打造出两万套甲胄?”
“在下不能,秦人却能。”张仪敛住笑,一字一顿。
“秦人?”庞涓一拍脑袋,“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只是,甲胄之事,非同小可,秦人万一不肯呢?”
“凭在下的舌头,庞兄的面子,还有魏王的诚意,秦王不会不肯吧!”
“就信张兄。”庞涓眼珠儿一转,“还请张兄再加几样,免得单调。”
“庞兄还要什么?”
庞涓拿起笔,匆匆拉出一个清单,递给张仪。
“好家伙!”张仪看清单,皱紧眉头,“五千只弓弩,五万支箭矢,一万只枪头!好一个庞兄,你真把秦人当成自家兵坊了!”
“呵呵呵,”庞涓连笑几声,拱手道,“既然张兄开这尊口了,就得多讨一点儿,省得秦人乱讲闲话,笑话张兄舌头不软,在下面子不大,大王诚意不够呢!”
“你这叫得寸进尺!”
“在下没有进丈,已经给秦人面子了。”庞涓又是一笑,“想想看,前番大王是要在下伐秦的,在下听信张兄你,转头伐赵,为秦人省下多少东西。今朝在下伐韩,让秦人只拿出这一小点儿,已经是……”
“好好好,”张仪赶忙拱手,“在下服你了。”走到一边换服饰,“在下不与你扯筋,这就进宫向王上讨个使节去!”
听闻魏使张仪将到咸阳,秦惠王率司马错、樗里疾、公子华、甘茂等信臣迎至郊外。君臣相见,四目对视,万千话语只在不言之中。
君臣同乘王辇,回到宫中,步入正殿,按君臣之位入席。
“君上,”张仪落席,看看曾经熟悉的朝堂,笑道,“臣有些日子没有坐在此处了。”
“是哩。”惠王回以一笑,指张仪席位,“自爱卿走后,此位一直空置。”
“谢君兄抬爱。”张仪谢过,屏气息神,将魏宫诸事,尤其是当下困境,一五一十地禀报一遍,末了道,“臣此番来使,是想讨要一批信物。”
“爱卿请讲。”
“三万石粟米,两万套甲胄,五千只弓弩,五万支箭矢,一万只乌金枪头。其他诸物,也请我王酌情调拨。”
“张兄,”司马错大是诧异,道,“你讨这么多物什做啥?”
“非在下所讨,是应庞涓所请。”张仪应道。
“庞涓?”司马错大吃一怔,“他要这些做啥?”
“伐韩。”
众人各吸一口气,面面相觑。
良久,惠王郑重点头:“庞将军所请,寡人照准。”
“臣还有一请。”张仪紧盯惠王。
“请讲。”
“庞涓伐韩之时,臣请我王约攻韩国宜阳,拔其铁都,使其首尾不能两顾。”
“魏韩交恶,”惠王略思一时,道,“是其三晋内事,我若直接插手宜阳欠妥,不过,我倒是可以陈兵崤函,兵压宜阳,使宜阳之兵不敢东顾。你当与庞将军商议一下,让他最好让出陕焦曲沃三邑,使我陈兵无虞。”
“臣受命!”张仪应道,“不过,魏势已是疲软,加之赵、齐、楚三国虎伺在侧,臣恐庞将军独力难支,无勇伐韩。是以臣以为,我仅兵压宜阳尚嫌不足,还请我王压迫上党才是。我有大军在侧,倘使韩人真敢调动上党、宜阳之卒赴郑勤王,我将士即可乘虚而入,无论是取宜阳还是上党,于我王皆是意外之喜。”
“准爱卿所请,”惠王做个准允手势,看向张仪,“爱卿回来得刚好,寡人正有几桩事情转告于你,多与楚国相关,皆于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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