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张有全决定要跟虞亚德去见个 面;便藉口太累,只叫了一辆三轮车,将她们母子送回家。然 后打电话找虞亚德,居然一接就通。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电话里面不便谈;我们在哪里见 面?” ”我到你那里来好了。”虞亚德问:”你住在哪里?”
张有全便说了地址,挂断电话,回家坐等;虞亚德倒是 很快就到了,敲开了门,先左右张望,是保持戒备的神气。 ”没有别的人。”张有全说:”你放心大胆进来好了。” ”不是我不放心,我要看看陈龙的老婆在不在这里。” ”她先在这里,一直等我。我就是因为她来了,才打电话 给你的。”接着,张有全将陈龙被捕之前叮嘱妻子的话,告诉 了虞亚德。 ”你怎么回答她?” ”我说明天一早去找。”
虞亚德不作声,点起一枝烟,将自己的脸躲入烟氛之中。 张有全为人老实,看他的样子,有些紧张了。 ”是不是麻烦很大?” ”你说谁?” ”说我们惹上麻烦了?” ”我们有什么麻烦?”虞亚德说:”我是说陈龙自己。” ”陈龙?”张有全困惑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陈龙现在 有麻烦;如果川端知道了,会想法子救他,麻烦不就没有了。” ”那么,你找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林之江不要误会我嘴太快。”
虞亚德点点头,又想了一会问道:”陈龙的老婆跟陈龙的 感情,到底怎么样?”
这好像是题外之话;不过张有全还是回答了,”夫妻总是 夫妻。”他说:”遇到这种事,既然有话交代,她总要替陈龙 办到。” ”对你呢?” ”你为什么问这话?” ”你不必管。只老实告诉我就是。” ”当然不坏,而且陈龙也承认了的。” ”这样说,如果她是寡妇,或者离了婚,你就会娶她?” ”那还用说!” ”好,你跟我实说了,我才好替你出主意。我现在告诉你 两种情形,一种是你不必去找川端,对陈龙的老婆,只说去 过了。照这样,陈龙或许还有生路。” ”为什么?”张有全越发困惑,照你的话,如果我去看了 川端,对陈龙反而不好?” ”一点不错。”虞亚德说:”你只要把这件事一告诉川端; 陈龙的性命就不保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我实在不懂。”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我要先提醒你,如 果你不理会这件事,一旦陈龙放出来了,跟川端一碰头,知 道你根本没有去说。那时候一定要质问你,你应该有一套话 说。” ”是啊!”张有全急急问道:”那时候我有什么话说?我也 不能说是你说的;就算我说了,他问我是什么道理,我又怎 么回答他?” ”是啊!”虞亚德也承认他的话不错,不过没有疑问,只 说:”这个道理要你自己去想。” ”我想不出。” ”你如果想不出;那么,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虞亚德 略停一下又说,”我看你就告诉川端好了。” ”我告诉了川端;川端会去查明白。说不定就会跟林之江 说,是某某人来告诉我的。那一来,林之江不就要起误会。” ”这不要紧,明天我先告诉他好了。”虞亚德又说:”如果 你想通了,不去看川端了,明天上午先通知我一声。” ”不必通知。”张有全很有决断地说:“照他的话做总不错。 你我也没有麻烦。” ”对了!你不但没有麻烦,还有好处。” ”什么好处?”
虞亚德笑笑站起身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走到门 口又说:”明天不管怎么样,你给我一个电话。” ”好!”
到了第二天上午10点钟,张有全果然有电话给虞亚德; 告诉他说,已经见到了川端,说受陈龙的老婆之托,去告诉 他,陈龙被不知名的人所逮捕,请他设法营救。 ”川端怎样?” ”川端好像很关心,问了我好些话;我都说我不知道。” ”对!你做得对。”虞亚德说:”这几天有什么情况,随时 保持联络。” ”我知道。”
挂上电话,虞亚德毫不耽搁,出门跳上三轮车,一直到 极斯非而路76号;很顺利地见到了林之江。 ”我特为来告诉你一件事。陈龙跟川端的关系,看起来很 密切。”接着,他将始末经过情形,细细说了给林之江听。 ”喔,多谢你来通知我。”林之江又问:”到我这里来帮忙 吧?” ”等过了这件事再说。” ”这件事迟早要过去的。麻烦不大。” ”我希望知道结果。” ”我一定告诉你。”林之江问:”我跟你怎么联络?” ”打电话给我好了:我住在——。”虞亚德找张纸写了住 址跟电话号码给他。 ”还有句话,我要请问你,你跟陈龙怎么样?” ”我跟他不认识。” ”好!我知道了。”
2御倭妙著
“储备钞”中”中央马上来”。
为了陈龙的案子,76号的高级干部,特地集会研究。准 备行刺周佛海,自然是件大案,但小黄已死,陈龙矢口不认, 又牵涉到日本人,无法深究;同时,风声所播,说日本人打 算杀掉周佛海,是件足以影响社会,造成动荡不安的事。因 此,最聪明的办法,便是将这件案子压了下来。
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显出怕事的态度,亦是示人以 弱;甚至变成对日本浪人的鼓励,那就后患无穷了。所以几 乎毫无例外地,一致认为对陈龙应该严办。
但严到什么程度呢?10年刑;长期监禁;还是处决?对 这一点,林之江提出了他的看法,看日本人的态度而定。 ”如果日本人识相,不来干预我们的公事;那么,把陈龙 办得重,办得轻,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要来干预,正好杀 鸡骇猴,给他点颜色看看,那就非重不可了。” ”我们去要人,他给我们一个尸首;如果他们来要人呢?” 一身刀疤的万里浪问:”给他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也不给;死的也不给。”林之江又说:”当然,死的 他也不要;要了陈龙的尸首去,难道还要替他大出丧?” ”我赞成。”主持会议的苏成德开始作结论:”第一、看日 本人方面的态度,如果他们来要人,就说已经枪毙了;第二、 对于整个事件,保守秘密,免得引起流言,影响人心;第三、 等整个事件告一段落,再面报周主任委员。”
周佛海是”特工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所以苏成德用 此称呼。散会以后,林之江刚回办公室,就接到苏成德的电 话,请他立刻去一趟。 ”巧得很!”苏成德说:”我刚接到荻原的电话,他要带统 税局的顾问川端来看我。我想,请你一手主持这个交涉。” ”好!我知道了。” ”立场不妨坚定,态度要恳切。”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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