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春秋_高阳【完结】(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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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定局”的日子,可以定为11月30日——重光堂 会谈以后,双方人马,各奔前程,梅思平、高宗武及情报司 的科长,担任正式通译的周隆庠经香港飞往重庆;影佐祯昭 及今井武夫,则径返东京,带去3个书面文件;一个口头协 议。   3个文件以《日华协议纪录》为主,日本方面所希望的缔 结”日华防共协定”;承认”满洲国”;以及承认在”经济提 携”方面,日本有优先权等等,都包括在内。唯一可使”新 中央政权”自炫为成就的”日本于两年以内撤兵”这一条,军 部一看就把它涂掉了。

  口头协议是由纸上作业化为具体行动的步骤,首先是日 汪双方认可《日华协议纪录》;然后,汪精卫于12月5日前 后发表离开重庆,到达昆明,此时日本政府应该发表一个声 明,汪精卫紧接着通电响应,与国民政府断绝关系,并要求 国民支持他的”和平运动”。此外还带回去一个乐观的估计, 在中国的党政要人中,极可能还有几个人,追随汪精卫的行 动;包括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在内。

  这些文件与协议,经过军部及内阁五相会议研究以后,作 成一个《日支关系调整方针》的文件,提经11月30日所召 开的御前会议裁定,立即就进入行动阶段了。

  在汪精卫这方面,12月2日由高宗武通知东京,汪精卫 已承认《上海协定》——《日华协议纪录》;预定12月10日 到达昆明,随即取道河内,转飞香港。过了四五天,又派周 隆庠到香港跟西义显接头,说汪精卫可能由昆明直飞香港;也 可能一到香港就会要求日本予以”政治庇护”。现任日本驻港 总领事中村丰一,不太熟识;希望能在12月10日以前,调 派熟悉中国情况,并为汪精卫所相熟的,外务省调查部长田 尻爱义,接替中村丰一。

  当时继宇垣一成为外相的是,曾任驻华公使而升格为大 使的有田八郎。他对这个西义显转过来的要求,相当兴奋,亲 自安排将在休养中的田尻爱义自河原温泉召回东京,由陆军 派专机飞往广州;换乘炮舰于12月10日到达香港履新。但 是,汪精卫却还留在重庆。

  原来汪精卫从重庆脱走,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必须在蒋 委员长不在重庆的时候;当时根据”南岳军事会议”的决定, 开始部署第二时期的抗日战争。蒋委员长认为日军利于速战 速决,现在经过中国18个月的坚忍不屈,敌人”驱兵深入”, 到了孙子所谓”钝兵挫锐,屈力殚货”的地步;上驷亦成下 驷。加以日军进入长江上游地区,进入孙子兵法中所说的 “挂形”与”险刑”之地,正是依照我们预定的战略,陷敌军 于困境而莫能自拔的地位。

  今后一方面要诱敌深入,相机歼灭;一方面更要在敌后 展开大规模的游击活动。因此,他在南岳军事会议结束后,即 由衡阳转桂林,指挥设置行营。策划华南的抗日战争,预计 总要12月10日以后,才能回到重庆;哪知蒋委员长由于桂 林的工作顺利,12月7日飞回重庆。这一下,自然是将汪精 卫镇慑住了。

  接到汪精卫延期脱出重庆的报告,近卫大感狼狈。因为 这件事已经上奏昭和;同时为了配合汪精卫的行动,而又要 掩饰预先勾结的痕迹,近卫预定发表的第三次声明,不经由 记者招待会,而用在”大阪公会堂”发表演说的方式去透露。 由于汪精卫的临事中变,对于昭和无法交代;”大阪公会堂” 的演说亦无法发表,岂不得已只好装病,取消大阪之行。同 时托宫内省大臣松平恒雄,向日皇作了解释。

  这只是应付了眼前的窘境,对于汪精卫究竟能不能如双 方约定那样,顺利展开行动?近卫深恐受骗;有田的信心亦 大为动摇。这件事,在日本高层政治圈内,知道的人并不算 少;如果闹出一场笑话,不仅颜面有关,而且极可能爆发倒 阁的风潮;所以近卫在那几天,真有食不甘味之感。在重庆, 蒋委员长召集党政两方面重要人士,重申”我不言和则日本 决不能亡我”的看法,也昭示了”自力更生、独立奋斗”的 决心。在这次重要的会议中,汪精卫不敢公然谈和,不过他 的词令一向很巧妙,意在言外而见仁见智可作多样解释;他 说:”敌国的困难,在如何结束战争;我国的困难,在如何支 持战争。”意思是,如果我国肯结束战争,困难即可解除;同 时由于这也是解除日本的困难,因而可以争取到比较有利的 条件。但从另一方面看,亦可说只要我国能设法支持战争,则 日本的困难即无法解除,终必拖垮敌人而后已。由于这扑朔 迷离、莫衷一是的两句话,更使得日本外务省的”专家”,大 起警惕,认为汪精卫可能是跟蒋委员长在”唱双簧”,愚弄日 本,行一条缓兵之计。

  到了12月14日,近卫接到通知,汪精卫决定在18日那 天,脱出重庆;据说,这一次一定不会变卦了。

  决定12月18日这个日子,是不难理解的,第一、蒋委 员长定在这一天飞到西安去主持军事会议;第二、正好是星 期日,利用各机关休假,联系一定不够迅速周密的空隙,利 用脱逃。所以汪精卫不但通知了日本,而且特派一名副官到 成都,通知新任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陈公博,务必于18日赶 到昆明。   12月17日星期六,汪精卫亲自打电话给交通部次长彭 学沛,要他预留几个最近飞往昆明客机的座位,彭学沛的政 治背景,本就属于汪系,自然唯唯称是;立刻通知欧亚公司 照办,而且将机票送到了汪公馆。但第二天得到消息,西安 方面天岂不好,蒋委员长决定延期两天飞西安。

  这个意外的变化,为汪精卫带来了极大的难题;他跟陈 璧君、曾仲鸣关起门来反复商量,终于决定冒险也得走!因 为事机非常紧迫了,如果他打电话给彭学沛预留机位一事;或 者陈公博如约径飞昆明;或者日本方面有何配合的行动,在 在可使密谋败露。再一次失信于东京,整个计划也就完蛋了。

  于是,他以第二天成都中央军校总理纪念周要作演讲为 藉口,在班机起飞之前3分钟,到达机场,除了汪精卫,只 有陈璧君与曾仲鸣;行李亦很简单。汽车直接开到机舱门口, 昂然登机——当时为防敌机袭击,政府所预定的客位,是何 人使用,照例保密,连航空公司都不知道,派在机场的保密 人员,一看是汪精卫,自然也不敢阻止。就这样轻易地飞到 了昆明。

  哪知到了昆明,一下飞机,便知不妙。原来当陈璧君决 定接受日本的意愿以后,便只身飞往昆明去活动;由于昆明 与法属安南接界,所以云南的法国留学生很多。而云南的主 政者,不论是谁,在国际关系上,几乎毫无例外地,倾向法 国。这样,龙云以次的云南有力分子,在政治路线上接近曾 久居法国的汪精卫,是毫不足奇的事。

  活动的结果,十分顺利;汪精卫两次的行期,都曾预先 通知龙云。只要他一到昆明,龙云立即发表”反蒋拥汪”的 通电;而且估计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亦极可能响应。但 就在第一次没有走成,到第二次终于走成的10天之间,龙云 经过仔细算计,认为追随汪精卫行动,是件”前程有限,后 患无穷”的傻事。尤其是日本的”兴亚院”于12月16日正 式成立,充分显示了日本军阀以殖民地看待沦陷区;倘或日 本真的想求和,根本不必有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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