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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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天?”

  “总要等你眼睛消了肿,能够出门的时候。”

  “这也不过一两天事。”

  “那末,就定在大后天好了。”七姑奶奶又说:“你早点来!早点吃完了, 我请你去看戏。”

  “我晓得了。”刚说得这一句,自鸣钟响了,罗四姐默数着是十二下,“我 的钟慢,中午已经过了。”接着便叫小大姐,:“你到馆子里去催一催,菜应 该送来了。”

  “已经送来了。”

  “那你怎么不开口。菜冷了,还好吃?” 罗四姐接着便骂小大姐。七姑奶奶在一旁解劝,说生了气虚火上升,

  对眼睛不好。罗四姐方始住口。

  “你把饭开到楼上来。”七姑奶奶关照。“我陪你们奶奶一起吃。” 等把饭开了上来,罗四姐也起来了,不过仍旧背光而坐,始终不让七

  姑奶奶看到她的那双眼睛。

  “你到底是为啥伤心?”七姑奶奶说:“我看你也是蛮爽快的人,想不到 也会样想不开。”

  “不是想不开,是怨自己命苦。”

  “你这样的八字,还说命苦?”

  “怎么不苦。七姐,你倒想,不是守寡,就要做小。,我越想越不服气! 我倒偏要跟命强一强。”

  “你的气好象还没有消,算了,算了。后天我请你看戏消消气。”

  “戏我倒不想看,不过,我一定会早去。”

  “只要你早来就好。看不看戏到时候再说。”七姑奶奶问道:“小爷叔回 杭州,你要不要带信带东西?”“方便不方便?”

  “当然方便。他又有人,又有船。”七姑奶奶答说:“船是他们局子里的 差船;用小火轮拖的,又快,又稳当。”

  罗四姐点点头,不提她是否带信带物,却问到胡雪岩的“局子”。七姑 奶奶便为她细谈“西征”的“上海转运局”。“克复你们杭州的左大人,你总 晓得罗?”

  “晓得。”

  “左大人现在陕西、甘肃当总督,带了好几万军队在那里打仗。那里地 方苦得很,都靠后路粮台接济;小爷叔管了顶要紧的一个,就是‘上海转运 局’。”

  “运点啥呢?”

  “啥都运。顶要紧的是枪炮,左大人打胜仗,全靠小爷叔替他在上海买 西洋的枪炮。”

  “还有呢?”

  “多哩!”七姑奶奶屈着手指说:“军装、粮食、药—”“药也要运了去?” 罗四姐打岔问说。

  “怎么不要?尤其是夏天,藿香正气丸、辟瘟丹,一运就是几百上千箱。”

  “怪不得。”罗四姐恍然有悟。

  “怎么?”

  “那天他同我谈,说要开药店。原来‘肥水不落外人田’。”

  “肥水不落外人田的生意还多。不过,他也不敢放手去做。”

  “为啥?”罗四姐问。

  “要帮手。没有帮手怎么做?”

  “七姐夫不是一等一的帮手?”

  “那是外头的。内里还要个好帮手。”七姑奶奶举例以明,“譬如说,端 午节到了,光是送节礼,就要花多少心思,上到京里的王公大老倌,下到穷

  亲戚,这一张单子开出来吓坏人。漏了一个得罪人,送得轻了也得罪。”

  “送得重了也要得罪人。”罗四姐说,“而且得罪的怕还不止一个。”

  “一点不错。”七姑奶奶没有再说下去。 到了为胡雪岩饯行的那一天,七姑奶奶刚吃过午饭,罗四姐就到了。

  一到便问:“七姐,你有没有工夫?”“啥事情?”

  “有工夫,我想请七姐陪我去买带到杭州的东西。还有,我想请人替我 写封家信。”

  七姑奶奶心想,现成有老马在,家信为什么要另外请人来写?显见得 其中另有道理;当时便不提购物,只谈写信。“你要寻怎样的人替你写信?”

  “顶好是—罗四姐说:“象七姐你这样的人。”“我肚子里这点墨水,不见 得比你多,你写不来信,我也写不来。”七姑奶奶想了一下说:“这样,买东

  西就不必你亲自去了,要买啥你说了我叫人去办。写信,应春要回来了,我 来抓他的差。”

  “这样也好。” 于是,七姑奶奶把她的管家阿福叫了来,由罗四姐关照;吃的、用的,

  凡是上海的洋广杂货,在内地都算难得的珍贵之物,以至于阿富不能不找纸

  笔来开单子。

  “多谢管家。”罗四姐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刚要递过去,便让七姑奶 奶拦住了。

  “不必。我有折子。” 阿福不肯接,要看主妇的意思。七姑奶奶已猜到她所说的那个取货的

  折子,必是胡雪岩所送。既然她不肯用,又不愿要别人送,那就不必勉强了。

  “好了,随你” 有她这句话,阿福才接了银票去采办。

  恰好古应春亦已回家,稍微休息一下,便让七姑奶奶“抓差”,为罗四 姐写家信。

  “这桩差使不大好办。”古应春笑道:“是象测字先生替人写家信,你说 一句我写一句呢?还是你把大意告诉我,我写好了给你看,不对再改。”

  “哪种方便?”

  “当然是说一句写一句来得方便。”

  “那末,我们照方便的做。”

  “好!你请过来。” 到得收房里,古应春铺纸吮笔,先写下一句:“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然后抬眼看着坐在书桌对面的罗四姐。“七姐夫,请你告诉我娘,我在上海 身子很好,请她不要记挂。她的肝气病好一点没有?药不可以断。我寄五十

  两银子给她,吃药的钱不可以省。”

  “嗯,嗯。”古应春写完了问:“还有。”

  “还有,托人带去洋广杂物一网篮,亲戚家要分送的,请老人家斟酌。 糖食等等,千万不可让阿巧多吃—”“阿巧是什么人?”古应春问。

  “是我女儿。”

  “托什么人带去要不要写?”

  “不要。”

  “好。还有呢?”

  “还有。”罗四姐想了一下说,“八月节,我回杭州去看她。”“还有?”

  “接到信马上给我回信。”罗四姐又说:“这封信要请乌先生写。”

  “古月胡,还是口天吴?”

  “不是。是乌鸦的乌。”

  “喔。还有呢?”

  “没有了。” 古应春写完念了一遍,罗四姐表示满意,接下来开信封,他问:“怎么

  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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