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折扣;虽然胡雪岩表示,不愿不劳而获,但福克还是照原来的计划。 买军火两成回扣,是最起码的行情,还要平白为人分去一半,王伯炎觉得这
件事对总办实在很难交代。
李勉林本来就有上当的感觉,在他的判断,胡雪岩将福克带到左宗棠 那里,是以西征转运局委员的身份干预江南的军火采办事宜,京中的“都老
爷”参上一本,连左宗棠的面子都不好看,因而叫福克来请他引见。事实上 他们暗底下都谈好了,只是利用他来摆个渡而已。
因此听到王伯炎的报告以后,认为事态很严重,特意去找上海道邵友 濂商量。“合肥道赵丁忧,实在不凑巧,北洋是张振轩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这里左湘阴着着进逼,里面一个聂仲芳卧底;外面一个胡雪岩花样百出。制 造局是北洋的基础,看来要保不住了。”李勉林忧心忡忡地说:“小村兄,你
一向足智多谋,总要看在大家都是曾文正一脉相传这一点的情份上,帮帮我 的忙才好。”
“言重,言重。”号“小村”的邵友濂说:“彼此休戚相关,我决无坐视 之理。胡雪岩在左湘阴面前的分量,也大不如前了,你先咬咬牙撑住,等我
找个机会,好好来打他一闷棍,叫他爬不起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即使不僵也不能有什么作为了。”邵友濂打断他的话说:“勉林兄,目 前最要紧的一件事,你要把聂仲芳敷衍好。”“我明白。”
“至于福克的合约,你最好还是让胡雪岩跟他去订。”“喔,这,这有什 么讲究吗?”
“自然有讲究。这笔经费,将来少不得要在江海关的收入之中开支;如 果我这里调度不开,不是害你受人家的逼?”
李勉林沉吟了一会,恍然大悟,江海关的税收归邵友濂管,将来该付 福克的款子,他可以借故拖延;如果是胡雪岩跟福克签的约,福克自然只能
找胡雪岩去办交涉,所以邵友濂的刁难福克,实际上便是与胡雪岩为难。
“好,好!”等想通了,李勉林满口应承,“我回去就办。” 李勉林的办法是,命王伯炎备公事禀报左宗棠,说福克索价过高,合
约谈不拢,福克以前承办西征军火,只有胡雪岩能使他就范,所以为了大局 着想,请左宗棠径饬胡雪岩与福克签订合约,同时,福克原拟致送回扣一成,
江南制造局决不敢领这笔回扣,请在价款中扣除,庶符涓滴归公之议。
这一份“禀帖”说得冠冕党皇,到得两江总督衙门,左宗棠议为言之 有理;便将原禀录了一个副本,一并寄交胡雪岩办理。这样由上海而江宁,
由江宁而杭州,再由杭州而上海一个大圈子兜下来,函电往来,很快地两个 月过去,事情尚无结果,局势却有了重大变化。
原来东邻朝鲜发生内乱,国王李熙暗弱,王妃闵氏当权;李熙的本生 父叫李癵应,称号是“大院君”,与王妃争权,已非一日,这一次的内乱是
大院君的党羽进攻王宫,伤及王妃,并杀大臣闵谦镐等人。日本见有机可乘, 出兵朝鲜;驻日公使黎庶昌急电署直隶总督张树声,建议北洋立派兵舰,与 日军抗衡。
张树声本就想有声有色地大干一番,接到黎庶昌告警的电报,决定一 面出兵观变,一面奏报朝廷。
朝廷对张树声能够迅速应变,颇为嘉许,但因法国其时正在图谋越南; 朝鲜又有警报,怕张树声无法应付,所以决定命在籍守制的李鸿章夺情复起, 即日回津。
因而便有人劝张树声说:“朝中既已命令他主持此事,出兵似以等合肥 回任后再办为宜。”张树声不听,说兵贵神速,时机一误,让日本军着了先
鞭,中国要落下风。他即负北洋重任,不能因循自误。
于是当第二道催李鸿章动身的电报刚到合肥,李鸿章已复奏即行就道, 由上海转天津时,张树声所派的军队,已经在“跨海征东”途中了。
张树声所派水陆两员大将,一个是北洋水师记名提督丁汝昌;一个是 广东水师提督吴长庆,此人名在水师,实在是陆军,他是淮军宿将,驻扎山
东登州;随带淮军六营,由登州坐招商局的轮船出海,幕府中人材济济,总 理前敌营务处的,是一个年方二十四岁的江淮世家子弟,就是翰林出身、官
至户部侍郎、曾为左宗棠办过粮台的哀保恒的侄子袁世凯。
袁世凯从小不喜读书,虽是世家子弟,行为无赖,不齿于乡党。在家 乡存不住身,异想天开,召集了无业少年十余人,由河南项城到山东烟台,
将同伴留在旅舍中,只身去见吴长庆。
吴长庆当时以广东水师提督办理山东军务,他跟袁世凯的嗣父袁保庆 是八拜之交,对故人之子,当然要照应,首先动问来意。
袁世凯答说:“身为将门之子,投笔从戎。”又说他带来的十几个少年, 都是难得的将才,“请老伯全数录用。”
吴长庆大为诧异,不好骂他荒唐、斥之为冒昧。当下派了一名军官携 带银票,到旅舍里,将他的同伴好言资遣。当然,袁世凯是被留下来了。
“你进了学没有?”
“没有。” 袁世恺连秀才都不是,不过捐了监生,照例可应北闱顺天乡试;吴长
庆便叫他在营读书,拜张謇为师。此人号季直,是南通的名士,他在吴长庆 幕府中参赞军务,同时也是吴开庆次子吴保初的业师。
既然要应考,张謇当然教他做八股文。袁世恺兴趣缺缺;但陪着张謇 谈谈时事,以及用人驭士的手段,却头头是道,很得张謇的赏识。吴长庆幕
府中,还有个朱铭盘,也是南通人,与张謇及另一个诗做得极好的范肯堂, 号称为“通州三生”;这朱铭盘对袁世恺亦颇有好感,因此,当张謇保荐袁
世恺时,而朱铭盘在一旁帮腔以后,吴长庆便委袁为营务处帮办,而且派了 两名勤务兵给他。这是前年光绪六年四月间的事。及至朝鲜发生内乱,张树
声派丁汝昌特召吴长庆议事。吴长庆带同张謇,在天津密商三日,定策平乱。 这年壬午,“子午犯酉,大比之年”,袁世恺奉命入京乡试,恰好也在天津;
听说要出兵朝鲜,便去见张謇,想弃文就武,不赴乡试而赴朝鲜。张謇答应 了,为他向吴长庆要求,如愿以偿。
到了烟台以后,吴长庆回登州去调兵遣将,在烟台派船征粮,须备辎 重,由张謇负责,事多且杂,张謇顺理成章的找了袁世凯作帮手,由吴长庆
下札子委为“前敌营务处”,居然独当一面了。
七月十二日黄昏,吴长庆带领大队人马,由烟台抵达朝鲜仁川;可是 日本海陆军已经早一小时到达。只是天色已晚,中日两军都住在船上,预备 天亮登陆。
哪知就夜色苍茫中,闵妃所遣的密使到了。原来朝鲜国王李熙,也象 光绪皇帝一样,是旁支入继;李熙的生父“大院君”李是应,便等于醇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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