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满身铠甲十分鲜明的兵士嚷道:“我等不明!朝廷派我们是去救援王师,而不是在这里睡大觉的!现今波才盘踞颍川,两路兵马被围,堪堪落败,都尉大人怎么可以在这里停滞不前,贻误战机?我等乃是自愿从戎为国尽忠,若是大人不前,我等自往一战!死也不做这缩头乌龟!”
“对!对!”还真有不少兵士跟着他嚷。
“如此短见之人也敢讥笑本都尉?你们怎知我停滞不前?”曹操扫视着帐前诸人,突然咆哮起来,“竖起耳朵来给我听好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贼兵多咱们何止十倍?我等若此时出兵,至关隘已是午时,倘于关隘休整,来日出战,军情必泄!
“倘午后出关,白日之间若遇敌军,胜败还未可知。黄巾贼乃乌合之众,这样的部队打一场败仗则士气低迷不振,可真要让他们打一场,他们便越战越勇,真以为自己是神兵天将呢。所以我军这第一仗只能胜不能败!我叫你们养精蓄锐,午后正式启程,咱们穿辕关而过,片刻不停,就趁着夜色直奔长社,天色未明可至,到时候一鼓作气直摧贼兵营寨,皇甫嵩之围立时可解!”
听到他这番有理有据的发作,所有人都不言语了。曹操斜眼看看那个带头讥笑他的士兵:“你不知军情妄自多言,还敢藐视本都尉,论军法就当斩!”
那兵自知理亏,但还仗着胆子道:“某乃杨尚书府的……”
“住口!我管你是哪家的人,既在军营就该服从军令。昔日孙武子斩吴王之姬以正军法,我曹某人也用你的脑袋壮一壮名声。楼异!把他推出去斩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楼异带着两个曹府亲兵架住此人就往外拖。那兵这会儿才知道害怕,连连喊嚷告饶,满营兵士一片哗然,谁也不敢讲情。曹操也不理睬,把脸转了过去,背对满营兵士,却朝秦宜禄一个劲儿撇嘴使眼色。秦宜禄何等机灵,赶忙抱拳道:“将军且慢动刑,我军未战贼人,先杀己兵,这不吉利呀!”
“唉……”曹操假装抬头叹了口气,转身道,“赦回此人!”
楼异并未走远,忙招呼亲兵又把他推了回来。这次他可老实了:“谢大人不斩之恩。”
“非是本都尉不斩你,只是杀你有碍军威。我将你遣出军营,不要你了!滚回洛阳去吧。”
那人闻此言声泪俱下:“我身怀武艺,奉主子杨尚书之命前来投军,为的是杀敌报国荣耀门庭。若是被遣离军,必使主人蒙羞。只要都尉大人让我杀敌,即便战死在下无憾。望您开恩,千万不可将我除名呀。”说罢连连叩头。
曹操觉着差不多了,点点头:“还不错,尚知廉耻。既然如此,今夜奔袭我要你冲在第一个,你给我将功折罪。”
“谢大人!”
“在场将士听真,”曹操一脚登到竖旗的夹杆石上,“我军只有三千骑,将投万险之地,人人都要使出浑身的本事来。救援王师咱们只能打一战,一战必须成功!有没有决心?”
“有!”众兵士高举枪矛齐声呐喊。
“好,秦宜禄速速传令,命全营将士回去休息。咱们午时用饭、饮遛马匹,未时拔营起兵。”
“诺。”秦宜禄应声而往。
曹操见兵士尽皆散去,也回到帐中安歇,头一次训示军兵,心里实是有些忐忑,倚在帐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楼异把水袋递了过来:“说了半天话,您喝口水吧。”
曹操这才觉得渴,接过饮了一口。
“大人,您这都是故意的吧?”
曹操差点儿把水喷出来:“你……你说什么?”
楼异擦拭着曹操的兜鍪,头也不抬:“其实您心里早有成算,但是故意不对三军明言。表面上散漫不着急,就是想引起三军议论,好借机发威震慑军兵吧。”
曹操连连咋舌:“我这个都尉是怎么当上的你也知道,而这些兵多有背景,若不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临阵指挥不灵可就麻烦了。”
“您英明果断,小的实在佩服。”楼异觉得今天自己忍不住多嘴了,赶紧补充道。
“唉,你真心明眼亮。都说秦宜禄机灵,我看他是聪明在皮上,你才是骨子里的聪明。”说虽这样说,曹操觉得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多少有些别扭!
长社之战
事到如今可谓一切妥当,就等着时刻到来。曹操吩咐诸人休息,可是自己却安稳不下来。毕竟是第一次用兵,难免紧张。他强自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直至秦宜禄把战饭端到他面前,他才睁开眼勉强进了两口。
“我的爷,您再……”
“叫将军!”
“我的将军爷,您再多用一些。”秦宜禄憨笑道。
“吃不下去。”曹操把碗一推。
秦宜禄也真敢说话:“您不吃,我可吃了。我得吃得饱饱的。”
“你真絮叨,吃吃吃!”曹操不理他,在大帐里踱着步,“撑死你这没皮没脸的东西。”
“您说我没皮没脸,小的我就没皮没脸。”秦宜禄端起碗却没有吃,“您这为将的不吃饱了,我们这当兵的心里不踏实。昼夜奔袭,万一您体力不支指挥不了可怎么办?所以我就得多吃,到时候要是兵败好逃跑呀!”
“放肆!你……”曹操听了光火,回头要发作,却见秦宜禄笑嘻嘻又把碗捧到他面前:“我的爷,为了打赢仗,您还是再多用些吧。”
曹操“扑哧”一笑,接过碗来:“你这块滚刀肉呀!”
秦宜禄越发谄媚:“小的还希望自己是块肉呢。我要是肉,这时候给爷您吃了,上阵好有气力呀。您出去看看,弟兄们劲头可足呢!大家都说您是天神下界指挥若定。您要是天神下界,那我们就都是天兵天将了,这仗咱怎会不赢呢?”
小人自有小人之能,曹操虽知他说的全是瞎话,但是此刻却颇为受用,提气不少,端起碗来把战饭吃个光。早有楼异把大宛马刷洗饮遛,绑缚箭囊,剑矛不知擦了多少遍,闪闪泛光。一切准备妥当已近未时,曹操传令拔营出发。
这次再行军便与昨日不同了,三千骑快马加鞭,铁蹄扬尘士气汹汹,申时未尽已到辕关前。军兵通报已毕,曹操命自己的队伍就地休息汲水,自己带亲兵顺马道驰上雄关。
镇守辕的乃是羽林左监许永,现已充作守关都尉,曹操见他满眼血丝,料是多少天没有踏踏实实睡觉了。
“原还有些贼人来至关前,尽被击破。现两路人马被围未拔,他们便不轻易来犯了。阳城、密县以西尚无贼人大兵驻扎,你若救长社,此刻出关可在阳城、密县暂歇。”
“不耽搁了,我即刻出关,昼夜兼程直捣长社。”
许永早闻曹操之名,不过也知他这是首次带兵,不禁略一皱眉:“昼夜奔袭?你考虑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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