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你为什么没有为本国相备礼?”
“下官已然备好礼物,见到诸位大人所赠之物,不敢再进献了。”
“你赠本官什么礼物?”
张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袖中抽出自己的礼单递上来。曹操接过来一看——竹简十扎。
曹操一阵冷笑:“你就送本国相十扎竹简?”
张京咽了口唾沫,搪塞道:“此乃官府行文当用之物,送与上司甚为妥当。”
“哼!他们送金送银送锦缎,你却只有竹简相赠,也忒小觑曹某人了吧。”
“恕下官斗胆直言,”张京猛地一抬头,“大人乃是侯门子弟,更是朝廷戡乱功臣,不宜因财货玷污声名!”
“哦?”曹操眼睛一亮,“你好大的口气呀,教训起我来了。你不也是花钱买的官位吗?竟沽名钓誉,如此假清高。”
曹操这样一说,八位县令纷纷对张京嗤之以鼻。张京觉得脸上发烧,跪倒施礼道:“郡将大人,张某虽是花钱买的官,但有心为朝廷效犬马之劳,为百姓解倒悬之苦。自我上任以来,虽不敢说把台县治理得夜不闭户,但也是洁身自好清明如水。在下有金有银可以给百姓花,也可以赈济灾民,就是不能贿赂上差,污我张氏祖宗的门楣!既然大人嫌我的礼薄,这个县令我也不当了,大人尽可奏免我的官职,是罪是罚是生是死,我姓张的等着您!”说罢起身除下头顶的进贤冠,往地下一扔,转身就往外走。
“给我站住!”曹操喝住他。
张京料定他要对自己下毒手,也不回头,梗着脖子道:“在下去官也就是了,望大人自重,莫要因我张某一条贱命坏了您的大好前程!”
“哈哈哈……要罢官的不是你。”
张京大骇,转过脸看着他。只见曹操把其他人的礼单举在手里,正颜道:“你们八个给我跪下。”
那八个县令这会儿才知道事情不对,赶忙离席跪倒。
曹操掷开礼单,将桌子一拍:“诸位听清楚了……既然皇上设万金堂西邸卖官,那我也不管你们的官职因何而得。但你们丧心病狂,胆大妄为,竟然欺压百姓、私营铁矿还敢贿赂本官。现在人证物证皆在,我明日就上疏朝廷并传檄刺史黄琬。邹平县令刘延为官正派,不屈权贵;台县县令张京虽左道输钱为官,但赤心为民不屈权贵。除了他二人,你们的官都别当啦,回家等着治罪吧。”
八个县令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菅县县令提着胆子道:“下官孝廉出身,非是贿赂阉人得官,望大人开恩。”哪知此言一出曹操勃然大怒:“你这无耻的东西!还有脸提自己是孝廉,你这个孝廉跟张京那个买官的怎么比?自甘堕落同流合污,谁也救不了你!”
八个人连连叩头:“下官以后不敢了,求大人给我们一次机会。”
曹操摇摇头:“没有以后了……百姓为何造反?还不是贪官污吏所逼嘛。朝廷派兵剿灭叛乱的时候,不论降与不降一概诛杀,几曾给过他们机会?朝廷既然不曾给他们机会,我也就不能给你们机会。”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些血肉横飞的场景又映入脑海,他马上睁开眼,“吏治不清,万事难理。我意已决!”
“大人!”张京叫曹操,“您虽为郡将,亦无罢官之权,还是等奏明朝廷之后再打发他们回家吧。”
曹操微微一笑:“有我父在朝,先斩后奏谁又能如何?我即刻修书往黄刺史处。现在容他们暂居职位,还叫他们临走前再捞几笔吗?”
历城的胖县令听罢,立刻把冠戴摘了,嘀咕道:“算了算了,我贩铁的钱也赚够了,当这官纯粹是赔本赚吆喝,为了给子孙脸上贴金。既然如此,我不当就是了,回家过我的财主日子。”
曹操瞪了他一眼,倒也拿他无法。张京却冷笑道:“胖子,子孙的福气是德行积累出来的,岂是拿钱买来的?你不有铁嘛,回去打造一个特大的铁箍吧。”
“做什么用?”胖子一脸懵懂。
“拿铁箍把你家的祖坟套上。”
胖子也真是憨,还接着问:“套祖坟有什么用?”
张京笑道:“好叫它结实一点儿,省得叫老百姓骂裂了!”
“你……”胖子气得咬牙切齿。
曹操懒得跟他们再费话:“今天毕竟是我请你们来的,都吃好用好,本官不陪了。”又嘱咐张京,“此处交与你张罗了,毕竟他们是客人。替我多敬他们几杯,算是饯行了。”
“大人还有什么要事处置吗?”
曹操叹了口气:“贪贿之风极难禁绝。处理完公事,我还得处理家事啊。”说罢转入后宅。他回到后院,见天色已黑,月挂苍穹。没有回屋,只把秦宜禄、楼异二人叫到一个僻静角落。
秦宜禄谄笑道:“爷心里不痛快吗?我和赵县令召集诸县令,这差事办得不好吗?”
“好……非常好。”曹操满脸愁容,“宜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家眷来济南吗?”
“爷您深谋远虑未卜先知,小的哪里知道?”秦宜禄讪笑道。
“那我告诉你,我不让他们来,就是怕内眷太多,万一他们哪个意志不坚定,受了别人贿赂。那时候我不能洁身自好,又怎么能铲除贪官刷新吏治呢?”说到这里,曹操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宜禄,你得了那些县令多少好处?”
阴暗的树丛下,秦宜禄见曹操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赶紧跪倒在地:“爷!小的知罪了。饶了小的吧,小的一时糊涂,收了赵县令一幢宅子。我这就退回去,以后再也不敢了。”
曹操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实话。楼异,你替他说说吧!”
“诺!”楼异抱拳道,“秦宜禄协同赵县令召集诸县大人,先后收受各地县令贿赂二十万钱,蜀锦十匹,玉璧两枚,犀角一对,大珍珠四颗。”秦宜禄惊得哑口无言,冷汗立时淌了下来——物品数目丝毫不差,原来曹操一直派楼异监视他。
“他说得对不对?”曹操这一问,秦宜禄才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道,“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晚了。”曹操摇摇头,“我召集那些县令不是为了索要贿赂,恰恰相反,就为了抓住把柄罢他们的官。我自诩清正,但这件事做得不公道。我故意引诱他们行贿,又没有给他们一点余地……可是我却给了你三次机会啊!我怕你会收受贿赂,提前差你打前站,你得了赵县令的宅子,这是第一次。一次我可以饶你,第二次我派你联络诸县令,你又得了那么多好处。最后我问你得了多少,你竟然还想避重就轻,匿下那些财物……三次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走吧!”
“您、您不要我了?”秦宜禄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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