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拿这话哄我宽心啦!”曹嵩撇撇嘴,“原来先帝贬斥的人都起复了,黄琬升了豫州牧,赵谟当了卫尉卿,朱儁回朝了,王允也无罪开释了。你们天天还撺掇何进招贤纳士,连荀爽、申屠蟠、张俭这帮老家伙都要请入朝堂,如今连郑玄都来了。有这些人挡着路,我还能往哪里摆?这辈子我再也摸不到三公啦!”
他说的都是实情,曹操不禁点点头:“爹啊!您说的不假,过去的事情一风吹啦。现在朝廷要启用那些年轻才俊和威望之士,卖官的事情以后不会有了。”
曹嵩却冷笑道:“什么年轻才俊?我也瞅不出他们哪里过人,孔融那等狂生为侍御史、郑泰当了尚书郎、周毖算个什么就任为侍中。最可气的,刘表当北军中侯、胡母班为执金吾,孔伷、袁遗都放出去当郡守,他们都会领兵吗?坐而清谈还差不多,关键时刻百无一用!”
曹操不得不承认这些人是没有什么经验,但都是帮大将军立过些功劳的,又是地方上的清流名士。何进这个白地大将军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再加上袁绍、何颙引荐,他当然得用这些人。
曹嵩见儿子出神,又道:“孟德,圣人说‘和光同尘’,说白了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这一朝就为这一朝的天子尽忠,别的无需多想。你爹我就是这样,是非对错我心里也清楚,但是有些事不那么做是办不成的!过去凭钱,现在看出身。向上的路都堵死了,我不辞官干什么?前天我去跟樊陵、许相商量了,想劝他们与我一起辞官,他俩还不愿意走。哼!人家现在给你脸了,就趁着现在有张整脸赶紧告老。等人家不给脸了,再想走都晚啦!一把年纪了,要知道好歹啊……”
是啊,爹爹也算是混到头了。当年宦官得势,他也就得势。如今宦官都俯首帖耳了,他这匹老马也就没草料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先帝那样荒谬的君主,才会有爹爹这帮和光同尘的臣子。我现在也算是立起身来了,他今后也帮不到我了……曹操低头不语。
曹嵩似乎把儿子的心境看得清清楚楚,又嘿嘿笑道:“小子,你也别把你爹看扁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我,我如今早早辞官也是为了你小子好呀!”
“嗯?”曹操一愣。
“你别装糊涂,这几天何进谋划什么呢?”
“没什么呀。”
“胡说,你们计划着要除掉十常侍呢。”
曹操更觉诧异:“您怎么会知道?”
“哼!”曹嵩气哼哼道,“张让把城东的宅子都卖了,你猜那些钱都哪儿去了?”
“不知道。”
“都到车骑将军府了。”
“何苗?”
“嗯。张让为了保命如今把捞的钱都给了何苗,就求何家饶他们一命。赵忠、段珪他们也纷纷典卖家产四处托人情。我跟他们也算是老关系了,万一他们拿着钱送到我这里,让我叫你替他们去求情,我怎么办?不帮这忙他们得骂我不顾交情,答应下来不是给你找麻烦吗?”曹嵩叹了口气,“所以,我赶紧辞官不干了。我都不顶事了,他们也就寻不到我头上了!”
“爹!你为了孩儿我……”曹操攥住父亲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子,我可已经斩断旧情啦!以后咱家跟任何一个宦官也没有瓜葛了。该杀谁你就只管跟着去杀,你要是能跟那帮清流混熟了,将来你也就算个清流了——前程似锦呀!”
“谢谢您……爹!”一时之间,曹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我还得给你提个醒……何进这人不太成事,还没杀呢人家就知道了。将来要是事有不决,你们可得帮他快刀斩乱麻!什么事情都怕拖延,拖来拖去,好事也能成祸!”
本来是几句好话,但曹操听罢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他呆立在那里,瞅着老父拄着杖笃笃而去,好半天才想起今天的要紧事,赶紧迈着小碎步出了府门。哪知还未上车,又见崔钧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曹操皱眉道:“元平啊,你难道要骑马去见郑康成吗?这好好的深服不都弄褶子了?”
“唉……”崔钧未说话先叹气,“见不成了,老头子已经走了。”
“走了!?”曹操一条腿刚迈上车,又下来了,“怎么回事儿啊?”崔钧苦笑着摇摇头:“老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来,是郡县的官吏取媚何进,硬把郑玄拖来的。昨天何进到都亭去见了一面,老人家仅仅身着布衣朝他一揖,待他走后老头趁着夜深人静就溜了,就留下一个叫郗虑的弟子解释情况。”
这事儿真叫人哭笑不得,曹操叹息道:“早知如此,昨天就该去凑凑热闹。这倒好,遇高人而交臂失之,可惜啊可惜……”
“我看此事诡异得很。”崔钧的神色凝重起来,“如今不单是郑玄、荀爽不来,就连党锢的名士张俭、申屠蟠也都回绝诏命了。这一早上我就在想,袁绍昨天的话很有道理,宦官必须要除。不扫除那些宦官,有德之士便不愿意回朝效命。长此以往,于国不利啊……”
曹操点点头,现在他父亲已经撇清与宦官的关系了,他也大可以跟着何进、袁绍放手一搏了。
郑玄一揖而去,又留下弟子郗虑解释,也算礼数周全,何进也不好再纠缠,直把郗虑拜为郎官草草了事。
另一方面,经过太傅袁隗与诸尚书的筹措,朝廷下诏调并州刺史丁原为武猛都尉;调前将军董卓出任并州牧,并让他交出军队归皇甫嵩调遣。但是结果出人意料,董卓再次抗诏,这个老兵痞上书说:“臣既无老谋,又无壮事,天恩误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陲。”不过董卓的弟弟董旻倒是喜气洋洋到了洛阳,即刻被晋封为奉车都尉。
矫枉过正
过了几天,何进一反常态,郑重其事地把袁绍、曹操、何颙等人都召集到幕府。
“我已经把诛杀宦官的事情与太后说过了。”何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太后还是不同意,毕竟张让对我们家有恩情,而且……”
何颙第一个怒气冲冲打断了他:“大将军!您怎么能够因私而废公呢?十常侍虽然对您有恩,但他们却与天下吏民有不解之仇!我辈士人被冠以党人之名,生生禁锢十七年之久!这十七年里,多少人被他们杀死?窦武、李膺、杜密、陈球、刘郃、刘陶、陈耽,那都是我大汉朝的擎天白玉柱啊!”他说到这儿突然仰天大哭,“二十多年前,王甫、曹节之变,陈蕃老太傅带着八十多个太学生闯宫,就剩我一个人活着逃出来,这么大的冤屈难道就不了了之吗?他老人家七十多岁的高龄让宦官活活打死了,难道就白死了吗?”
逄纪逄元图扶住他说:“大将军!伯求兄字字泣血啊!我等士人之所以云集在您府内就是为了匡正社稷,您要是如此处事不公,我们实在是难以再……”
52书库推荐浏览: 王晓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