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微笑道:“田元皓与蒯异度都能想得通的道理,本初怎会想不通呢?”
“你的意思?”
“袁绍另有图谋。”荀攸说罢转身而去。
“什么图谋?”
“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与他叔父袁隗有关。孟德兄,你有没有想过,所有的宦官都被铲除了,那何氏一家又岂能长久?不说了,我也得赶紧走了。”
“你还是要走呀。”
“我不是离京,是回家睡觉啊!睡上一两个月,等风平浪静再出来。袁绍要弄险了,他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保不齐树下还有人‘思援弓擢而射之’。”荀攸迈出几步突然又回头道,“孟德兄不必慌张,你手里有兵,大可以稳如泰山!”
虽然听着这样说,曹操很是觉得洛阳城又要闹出一场大乱。
这次会晤一直进行到很晚,袁绍等人一直千万百计给何进鼓气,待诸人离开大将军府已经过了亥时。崔钧、王匡等人始终尾随在袁绍身边,畅想着肃清宦竖振兴朝纲的未来。
曹操低头勒着缰绳,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行至街口处,待诸人纷纷告辞,他却道:“本初,行此大事恐有危险。公路现在是虎贲中郎将,宿卫中宫,不能保护你,今晚我送你回府吧。”
袁绍感激地一笑:“孟德多虑了,凭我的本事还不至于让一两个寻常刺客得手。再说张让等人肝胆俱裂,又怎么敢造次?”
“你明知十常侍肝胆俱裂,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袁绍一扬马鞭:“为了安我辈士人之……”
“本初兄,此处并无他人,你不必跟我冠冕堂皇的。夜静更深,出尔之口,入我之耳,也就罢了。”
袁绍低头不语,曹操也不好再问,两个人各自沉默,信马在黑黝黝的街上走着。这夜幕下的洛阳城是如此寂静,也不晓得白天的热闹喧嚣都躲到哪儿去了。此时此刻,一种莫名的恐怖萦绕在曹操脑海里,似乎袁绍在酝酿着一场血雨腥风。
过了很久袁绍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孟德,如果宦官和外戚都没有了,只是我辈士人辅保天子该多好呀。”
曹操一愣:“你说什么?”
“外戚毕竟是外戚,莫看他如今站在我们这一边,将来还是会树立亲党干乱朝政的。就算何进不会,何苗也会这样做……天不可以不刚!”黑暗中,袁绍的眼神熠熠放光。
“你是说,要把宦官和何氏都铲除吗?”曹操试探道。
袁绍没有回答,只是拱手道:“我到家了,咱们明日再会!”
曹操看着他的背影拐了一个弯消失在夜幕当中……外乱方息百废待举之际,行这样的险事值得吗?他无奈地叹息一声,驳转马头回府。
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拐弯处的那所闪着灯火的宅邸不是老袁逢留下的老宅,袁绍不应该住在那里。
那座宅子的主人是袁绍的三叔,当朝太傅袁隗!
第十五章 袁绍的馊主意把董卓引来了
引乱入京
一眨眼又过去半个月,何进还是没能说动太后。与之相反,何苗那边却是连连告捷如火如荼。
十常侍当年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如今都到了车骑将军府,何苗的每一句话都在太后心目中举足轻重,甚至何苗还把他和何后共同的老娘接到了洛阳城,在十常侍的逢迎下被册封为舞阳君。张让、赵忠吮痔献媚,不惜口口声声喊差不多同龄的何老娘为奶奶。
大将军府夜夜灯火通明,谋诛宦官之事简直就是在堂而皇之地进行,全洛阳的人都知道何进他们想要干什么,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何进那张雍容的胖脸瘦了一圈,眼里布满了血丝,这些日子他受着双重折磨。他只要一进宫,准会遭到妹妹的斥责,她坚决不允许诛杀宦官,内廷换成士人,孤儿寡母怎么好跟一群大男人打交道。可是出宫回到家,袁绍为首的这帮人又满腹慷慨激昂等着他——受这样的夹板气,还不如回到南阳集市上杀猪呢!
幕府厅堂里的掾属越来越少了,有的当面告辞,有的留书而去,有的求了外任,还有的像田丰他们一样,什么招呼都没打就悄悄去了。何进明白,自己太懦弱无能了,他们不愿意再跟自己混了。他曾经尝试过摆脱袁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王谦的儿子王粲,靠儿女亲家的关系维系现在的幕府班底,可王谦却严词拒绝。看来不杀尽宦官,早晚这些人会一哄而散。
“大将军,时至今日您还不能决断此事吗?”袁绍已经不再喊嚷,这些天都折腾够了。
“我这个大将军是靠妹妹得来的,怎么可以背着她先斩后奏呢?”
逄纪听了半天了,这会儿干脆把话挑明:“大将军是顾及车骑将军把您取而代之吧。”
何进也晓得家丑不可外扬,叹息道:“都是一家子亲戚,他……”
逄纪懒得听他废话,打断道:“大将军应该明白,皇上迟早是要亲政的,您应该趁早铲除奸佞,不要再让他们祸害新君。自古为帝王除奸,为黎民清君侧,是最大的功劳。大将军若办成此事,日后必得皇上信赖。”
关于何家的私事,曹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现在他已经逐渐看清袁绍的如意算盘了。只要宦官除掉,太后和皇上身边就只能用士人,能够帮助外戚压制群臣的盟友也就不复存在。
到时候何家也就失去与皇上的纽带,何进、何苗也将被孤立,宦官外戚都被解决,最终获益的是士人。曹操眼睁睁看着何进,这个憨厚的汉子被袁绍利用,他心中有所不忍。
袁绍拍了拍有些发涨的脑门,似乎很无奈:“既然大将军不能与太后争执,那咱们……咱们就给太后施加些压力,使她迫于形势不得不杀掉宦官。”
“有这样的办法?”何进似乎看到些解脱的希望。
“大将军放心,我这个办法定不会叫大将军与太后反目,到时候太后自然而然就会除掉宦官。”袁绍低头抚弄着佩剑。
“有这样的好主意何不早讲?你说说,是什么办法?”何进顿时两眼放光。
袁绍放下剑,环视众人道:“咱们秘密调遣四方兵马,以清君侧讨宦官为名兴兵入京,逼太后决断!”
在场之人顿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件事的可怕性。陈琳陈孔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如此行事乃引火烧身。”
“为什么不行?咱们暗地里节制,不许他们入京城不就可以了吗?”袁绍没理陈琳,却直勾勾看着何进,“大将军,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够保全您跟太后的体面。从前齐国为乱,孝景帝先斩晁错!”
曹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本初!孝景帝虽斩晁错,可那并没有平息叛乱!况且现在本无叛乱,你这是挑动灾祸无事生非。”
“这也是无奈之举。”逄纪立刻驳道,“孟德你太不体谅大将军的难处了。况乎只有如此行事才能左右保全,大将军以后还得辅政呢!你们就不能替他想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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