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似得?他要夺你的兵权?”
曹操苦笑一阵:“他不是要夺我兵权,是要给我兵权。”
“给你兵权,怎么回事?”
夫妻说话之间,楼异突然在外面嚷道:“大人,董府差人给您送东西来了……来的差人是……是……”
“是谁?”
另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答道:“是小的我呀!”
曹操连忙举烛出门,黑暗中显露出一张谄媚的面庞——秦宜禄。
“是你?”曹操鄙夷地哼了一声,“你又跑到董公手下了。”
“嘿嘿,小的倒是有心思跟着您,但是您不要我了。所以,谁给小的饭吃,我就跟着谁吧。”秦宜禄依旧是那么滑头,“大人,您快来看看吧!”烛火照亮院子,只见整整一箱的金银珠宝,正是席间何苗家产之物。
“我家董公说了,区区几件小东西,请您务必留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秦宜禄深深一揖,又道:“小的出来时,田主簿还嘱咐我,说您与我毕竟有故主之情,要我勤往这里跑跑,关照您的生活,那以后小的短不了来侍奉您。”
曹操暗骂,这分明是要他时常来监视,这会儿再不敢推辞了,强笑道:“你回去告知董公,东西我欣然领受,多谢他老人家的美意。”
“诺。天色不早,小的告退了。”秦宜禄退了几步,又谄笑道,“外面还有一驾马车,也是董公相赠,请您收下。”说罢一溜烟跑了。
卞氏这时走了出来,惊奇道:“秦宜禄来送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呀?”曹操不答,夫妻二人齐出院门去看,果见府门外有一驾新漆的马车,装潢甚为华贵,不过对于一个校尉而言似乎有些逾制了。
楼异上去赶车,哪知他一掀帘子,车里面竟还坐着个哭泣的婀娜女子——正是那个身怀有孕的小寡妇尹氏。卞氏更加诧异,蹙眉对丈夫道:“你给我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问我,我说不明白。”曹操一挥衣袖,回去睡觉了。
第二章 曹操仓皇逃离洛阳
废立天子
无论曹操与群臣的态度如何,董卓废掉刘辩的计划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没过多久,董卓一纸诏书把在河内督战黑山义军的朱儁调回京师,名义上给予光禄大夫的官职,实际上是把这位名将的兵权也解除了。至于敌对的黑山起义方面,朝廷息事宁人,任命其首领张燕为平难中郎将,默许他在黑山一带划地自治。紧接着,董卓又征调豫州刺史黄琬入朝,以此防止其就近举兵反抗。
又过了几天,董卓亲自出城,以最隆重的礼仪迎接一位大人物的到来——颍川名士荀爽。他终因逃避不及,被董卓手下围困在乡,几番威逼之下,无可奈何入朝为官。董卓如获至宝,要利用这个民间大贤来装点他的新朝廷,以此稳固士人之心。
转眼间已到了九月,天气一天天转凉,严酷肃杀的西风又来了。那凉风卷着落叶在宫院间吹拂,发出沙沙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片飘拂到朝会的玉堂殿上。
此刻,大殿里鸦雀无声,列坐的文武公卿似泥胎偶像,动也不动。上面御座空空,大家都快记不清多久没见过皇帝了,只有董卓在御阶下指手画脚把持朝堂。
今天的朝会更与往日不同,因为大殿外还有二百个身披铠甲杀气腾腾的西凉武士。所有官员都屏住呼吸低着脑袋,甚至无人敢随便抬一下眼皮。不过,董卓也同样一言不发,耐着性子在大殿中央踱来踱去,他在等百官之首的太傅袁隗。
沉默了许久,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趋身走进一个年轻的官员,乃侍御史扰龙宗。侍御史本是伺候皇帝的官,不过现在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也就改成伺候董卓了。
扰龙宗快步进殿,战战兢兢在董卓面前下拜:“禀报董公,太傅他老人家,今天不能来了。”
“为什么不来?”董卓瞥了他一眼。
扰龙宗擦去涔涔的汗水,解释道:“老太傅偶感风寒。”
“哼!老家伙不来也罢。”
扰龙宗见他颜色不对,赶紧起身想要归班。
董卓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这就想退下吗?”
“董公,下官无罪啊……”
“无罪?你为何上殿不解剑?”董卓说罢松手,就势一推。他胖大力猛,竟把扰龙宗推了一个跟斗,重重撞在殿柱之上。
此一摔一撞着实不轻,扰龙宗好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支支吾吾道:“下官……怕董公焦急,匆匆赶回,一时仓促就忘记了。”
“忘记了?”董卓一阵冷笑,“这朝廷章法岂有忘记的?上殿带剑暂且不论,列卿以下拜谒三公岂有服剑之理?你分明就是不把老夫这个司空放在眼里!”
扰龙宗连连磕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望董公饶恕。”
“饶恕?太晚了。来人啊!推出去杀了!”董卓喊完这一声故意挑衅般扫视着群臣,“这是朝廷的礼法,将其治罪,我想各位大臣不会有异议吧?”他擅自处死大臣,却打着维护礼法的名义,谁也不敢出言反对,眼睁睁看着两名武士把殊死挣扎的扰龙宗拖了出去。那凄厉的求饶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化作一片寂静,听得人直冒冷汗,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曹操却坦然坐在群臣当中,毫无自危之感。他很清楚,董卓想拉拢他来打击别人,所以自己目前是安全的。不过,董卓小题大做杀死扰龙宗,无异于杀一儆百,瞧今天这等阵势,恐怕是要公开那惊天之举了。
果不其然,董卓朗声道:“我董卓为大汉国祚长远,愿以身维护国之礼法……可是如今,在后宫之中就有人不尊礼法、不守妇道,这个人就是太后何氏!”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抬头,一双双惊怖的眼睛瞅着董卓。
董卓熟视无睹,缓缓道:“永乐太后董氏乃先帝生母,久居宫中。可何后竟连连逼迫,以藩妃之名将其赶出皇宫,致使她忧愤而死。如此行事岂不逆妇姑之礼,有亏孝顺之节?”见大家没什么强烈反应,他颇为满意,背着手继续道,“当今天子,昏庸无能软弱不君。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著在典籍,后世称善。我看当今太后宜如太甲,当今皇帝宜如昌邑,这对母子应该废弃流放。陈留王虽年幼,但仁孝聪慧,可以继承大统……”
文武群臣可谓触目惊心,从古至今哪有如此跋扈的臣子,堂而皇之大谈废立。皇帝不过是胆小一点儿,除此之外有什么过错?自你董卓入京以来,他何曾为政理事,他有犯错误的机会吗?虽然大家都这么想,但却不敢打断他的话。曹操倒是越听越觉得好笑:那日他连霍光是谁都不知道,今天竟坦言“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这些引经据典的话,恐怕都是田仪在背后教的,也不知他耐着性子背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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