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_王晓磊【十部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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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也劝道:“刺杀之举有骇视听,一旦失手不但何兄殒命,上下牵连受害者必多。伯求兄还要三思呀。”

  何颙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我能等,只怕有些人命在须臾,不能再等了。”

  “哦?命在须臾?”曹操心中一凛,与袁绍对视了一眼。

  “我自河北而来,听吏民私下传闻,王甫那厮向勃海王刘悝勒索贿赂。想那勃海王爷乃是先帝同胞,又广有贤名,怎肯谄媚小人。王甫又派人至河北,罗织王爷的罪状,要以交通诸侯之罪将其置于死地。”何颙恨得咬牙切齿,“王甫这千刀万剐的阉狗,迫害士人还不够,又要戕害宗室。不杀此贼天下不宁!”

  他说出这件事情,曹操、袁绍都吓了一跳。朝廷受阉人左右虽有数代,却从未有一个宦官跋扈到陷害宗室王爷,王甫的罪恶已过前人。

  “既然如此,小弟愿助一臂之力!”袁绍立刻表态。

  “我也愿效犬马之劳。”曹操一时冲动也跟着附和。

  “不可!”何颙连忙摆手,“本初乃是公门之后,孟德一家现又得阉人信任,二位贤弟皆是前程似锦。万一愚兄遇难,洗雪党人冤枉的重任就要落到你们这些人肩上!我不过是亡命徒一个,而你们不一样。日后还指望你们入仕为官匡正社稷,怎能与我共同赴险呢?”

  这么一说,二人便不好再请缨了。曹操解下青釭剑道:“小弟本才智平庸之辈,不配拥有此剑。懵懂无知之时受贤兄信赖,将其暂留五载。如今正当物归原主,助你手刃国贼!”

  “孟德,当年若不是你仗义相助,焉有兄长我这条命在?我已将它送与你,你就无须推辞。英雄出于少年,你若自称不配此剑,天下哪个能配?”

  曹操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自己为英雄,心里美滋滋的……

  惊弓之鸟

  曹操与袁绍、何颙计议良久,才各自分别。他速速往胡府寻到自己的马匹回家,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到家不晚。刚迈进院子,又见曹鼎正要离去,连忙一把拉住:“您可不能走,一大早把我折腾起来,可得陪我和德儿蹴鞠以表补偿!”

  曹鼎龇牙一乐:“好吧,今天也没什么公务,玩玩倒也无妨。但你小子不要急,按老规矩先去见你爹。”

  出门回来先要汇报所见所闻,这是自家乡回来后曹嵩新给他定下的规矩。他当年因为藏匿何颙,被父亲禁在家乡四年。有了这么惨痛的教训,自然说话有了隐讳,与何颙相见之事绝口不提,只把吊丧事情和席间的谈笑稍稍交代。

  曹嵩听闻他跟袁氏的人攀上了交情,乐得鼻涕泡差点冒出来。他虽位列九卿,却素来不以德才著称,官场交际实际上步步维艰,像袁家这样的公门大族更是巴结不上。万没想到儿子青出于蓝,与袁绍套上了交情。他心里高兴,脸上却故意矜持:“你能和袁绍混熟是件大好事,只是有亲有疏就不好了。那袁术也是袁门之后,以后见面也不能少了礼数,人家兄弟间的恩怨你切不可纠缠其中。今天你替我吊丧办得还可以,有劳了。”

  曹操起初还提心吊胆的,后来听到“还可以”三个字心中已是狂喜。分别四年爷俩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痕,回京一年以来“还可以”已经是对他最高的评价了,更何况今天从父亲口中居然道出了“有劳”二字,这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事。

  曹鼎却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端起一碗水,慢慢咂摸着道:“好了好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呀!你们爷们还至于这么认真。你曹巨高小时候干什么事何时向你爹禀报过?不会当小子,反倒会当老子了!”

  曹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兄弟当着儿子面揭他的老底实在是尴尬。他呵斥道:“你晓得什么?我是想知道今天大家都在议论什么,有没有什么要紧的动向。”

  “丧礼上还能听到什么大事呀!”曹鼎笑呵呵道,“阿瞒,德儿,咱们蹴鞠去。”

  曹操脑子一转:王甫意欲戕害宗室之事何不顺便说说,或许他们能设法回护勃海王爷也未可知,便又禀道:“父亲,四叔,若说大事,还真有一件。”

  “哦?”曹嵩倒挺重视,“什么事?”

  “孩儿在丧礼上听闻,中常侍王甫勒索贿赂不成,意欲罗织罪状迫害勃海王……”

  这句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曹鼎手中茶碗落地,脸色霎时惨白。

  “四叔您怎么了?”

  曹鼎低头不语,曹嵩也笑意全无,喝问道:“你此言当真?确定是勃海王爷?刘悝?”

  “孩儿亲耳听到,不会有假。”

  曹鼎腾地站起来,怒冲冲一把抓住曹操的衣襟:“你听谁讲的?”

  “我、我……”

  “你他妈听谁讲的?快说啊!”

  曹操本就亏着心,自然不能道出何颙,含糊道:“那两个官员我也不认识,好像是……好像是从河北来吊丧的外官。”

  “我问你他们是谁!”曹鼎咆哮道。

  “侄儿真的不知道。”

  曹鼎撒手用力一推,将曹操重重摔在地上。

  “你拿孩子撒什么气?”曹嵩这会儿想起护犊子了,“孟德,我和你四叔有要事相商,你回房去,顺便把门关上。”

  “诺。”曹操不敢再看曹鼎一眼,匆匆走出书房把门关好,却没有离开,蹲在窗下偷听他们谈话。

  只听曹鼎急急渴渴道:“这下可要出大乱子了。勃海王妃宋氏是宋酆的亲妹妹,说是向勃海王发难,其实是冲宋家来的!”

  曹嵩却另执一词:“我看这也未必,王甫的确向刘悝索要过贿赂,刘悝不给他面子。王甫挟恨报复也是有的,这事儿不会闹大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宋后无宠而居中宫,张让、赵忠前不久又举荐了一个何贵人,他们是要剪除宋家势力,进而更换皇后。”

  “我看是你想多了。那何氏不过是屠户家出身,其母又曾改嫁。这样的家世岂能当皇后?你不要疑神疑鬼,这些话都是风闻,不一定就是实情。”

  “还不是实情?”曹鼎很激动,“都从勃海嚷嚷到洛阳了。你抱着王甫的粗腿自然不着急,我可在宋家的船上呢!要是闹出废后的事情,宋家弄不好就要族灭,到时候我跟着死无葬身之地,你也好不了!”

  “你瞎嚷嚷什么?都是自家兄弟,谁愿意你倒霉?从刘悝到宋妃,到宋后,再到你,中间隔着好几层呢!你不会有牵连的,谁能治你什么罪呀?”

  “你这话去哄骗三岁顽童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等事情牵连最快,一旦属实,祸在须臾之间。我正值壮年,可不想早早中箭落马。”

  曹嵩也被他闹烦了,冷着脸道:“好啦!好啦!你跟我喊有什么用?一会儿叫老二也来,咱们仨好好想想对策。实在不行,再给王甫、曹节塞点儿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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