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_王晓磊【十部完结】(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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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曹操这一个人选,刘协叹息一声,突然自御衣下摆扯了一块锦缎。

  “陛下,您这是……”

  刘协拿过笔来:“朕要招吕布领兵前来护驾。”

  “吕布?!”三位老臣皆感意外。

  刘协奋笔疾书,喃喃道:“吕奉先毕竟有刺董卓之功,而且他与曹操有争夺兖州之仇,他们二人不和。”

  “那陛下为何还要让他来?”韩融颇为不解。

  刘协空洞的眼中突然冒出一阵光芒:“就因为他们不和,才叫他来制约曹操。一个人不好控制,两个人就好多了。”说话间这份短暂的密诏已经写完,刘协把它交到杨琦手中,“杨爱卿,此事交与你办,想办法找人把它送出去。”

  “这……”杨琦面有难色:吕布乃曹操手下败将,还敢不敢再与曹操争斗呢?即便他敢,如今在徐州与刘备、袁术三家互相牵制,即便他想来,又能够顺利抽身吗?

  刘协自然明白这些,他捏了捏杨琦冰冷的手:“朕知道吕布未必能来……但现在朕只能随着曹操而动。河南千里荒芜难以立锥,只有先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落脚,才能谋划以后的事情。依靠曹操又不让他专权,就只能找一个人与他在朝里斗下去,朕才可以从中渔利复兴汉室!”说着他直勾勾瞧着杨琦,“朕虽是天子,却不能决定天命,只能尽人事而已……”

  与天子四目相对,是大大的失礼,但杨琦这会儿已经顾不了礼法了。他望着清秀忧郁的刘协,心头似刀割一般:如今这个皇上何尝不是明主?当初在三辅,被李傕逼得自身难保还挂念着赈济灾民……有才有德有情有度,惜乎就是没有一统天下之福……才十六岁就遭了这么多罪……先帝爷,你可真是造孽啊!

  杨琦不由得老泪纵横,伏完递给他一条绢帕擦拭眼泪。韩融却颇为忧虑地问道:“若是吕布来不了呢?”

  “那就把这份密诏烧了,忘掉今天朕说的话!”刘协清癯的脸上泛起一阵氤氲。

  三位老臣尽皆默然:这件事无论成功与否,绝对不能让即将进京的曹操知道。万一走漏了消息,不但我们三条老命保不住,连皇上都要难以自处了……

  [1] 水,在今安徽省临泉县。

  第三章 连蒙带骗,拐走皇帝

  洛阳见驾

  卫将军董承被韩暹打得无法在洛阳容身,只得屈居野王县,试图组织诸军反攻。匈奴右贤王去卑算是半个客将,根本不想趟这些浑水;而杨奉、张杨虽然嘴上答应,却根本没有用兵的举动,无奈之下董承只能考虑离得最近的曹操。

  连曹操本人都没有想到,最终矫诏请他入京的竟然是曾经据关阻挡他的董承。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马上命令曹洪率领八千兵马为先锋讨伐韩暹,自己督率大军自许县出发直奔洛阳。

  韩暹自恃有救驾之功恣意跋扈,曹操起兵之日,朝廷旧臣也纷纷上书弹劾其罪,董承随即率余部反扑。韩暹惊得肝胆俱裂,不敢与曹军交战,仅带百余从人逃出洛阳。这次连他的老部下李乐、胡才都不肯收留了,他只得厚着脸皮跑到梁县投靠杨奉。杨奉也真是个烂好人,当初上表封曹操,这会儿又念在故旧之情收留韩暹。白波帅与西凉旧将皆无长远之略,各自忙着拥兵自重拉拢盟友。曹操大军竟在毫无抵抗的情势下顺利西进,一路上不但未遭阻拦,在新郑县还受到了县令杨沛的欢迎,得到了粮草补充,顺利到达洛阳。

  曹操上次见到皇帝刘协,还是在他被董卓扶立为君的时候。那时他才九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如今经历数不清的风霜磨砺,十六岁的他已经早早锻炼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刘协的脸清癯却很白皙,龙眉凤目,隆鼻朱唇,还未蓄起来的胡须毛茸茸附在颔下。他继承了父亲灵帝的文雅气质和母亲王贵人的俊美相貌。虽然龙衣补染过,冠冕已不是最好的珠玉,面前又少了传国玉玺,所处更是一座不伦不类的杨安殿,但瑕不掩瑜,曹操依旧能感到皇家高贵血统的威严,仿佛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曹操不敢怠慢,手持象牙笏板趋步上殿,慢慢思量着已经生疏的朝仪,按部就班跪倒参驾。而紧跟在他后面的却是梁王子刘服,他虽没有官职,兵马不过五百,却因为有宗室的血统而受到优待。

  “卿家请起,远道勤王劳苦功高。”刘协面露微笑,其口气声音颇为平缓柔和,似乎没有因为给吕布的密诏没能顺利递出而流露出无奈。

  “臣等救驾来迟,有负皇恩,死罪死罪。”曹操以退为进,先给自己扣上一个罪名。

  刘协缓缓道:“曹爱卿,你有功无罪。董卓造乱日久,非是朝夕可定,昔日卿在酸枣孤军深入,虽败于汴水,然忠于社稷之心日月可鉴!因东西征战未能迎驾于三辅,而兼兖豫之土灭黄巾之众,这也是为大汉江山操劳驱驰啊!朕与群臣每每论及爱卿,未尝不交口称赞。”说到这儿太尉杨彪、司徒赵温、司空张喜为首的大人尽皆点头以示证明;刘协身子微微前趋了一些,越发和蔼可亲道,“曹爱卿,今朝廷虽已复立,然未尝脱窘困,尚无粮草资财犒劳贵军,朕还要请你多多原谅才是……”

  这几句话把曹操说得心里暖洋洋的,赶忙叩首道:“为君分忧乃臣子应当之事,何敢求什么犒劳,陛下羞煞微臣了。”

  刘协一摆手:“爱卿无需谦让,朕命你暂领司隶校尉之事,监察河南诸军。”

  “谢陛下!”这曹操可就当仁不让了。司隶校尉有持节之权,掌监察京畿七郡犯法者。现在河南之地他的兵马最盛,可是所居的镇东将军却还不够尊贵,受封为司隶校尉就算把他的身份拔起来了,即便是三公与卫将军董承,也可以干问几分了。

  “哈哈哈……”刘协笑了,“曹爱卿快快归班落座吧,你鞍马劳顿而来,还这样长久跪着,朕心中实是不忍呐。”

  曹操明知这是皇帝故意示好,还是颇为喜悦,施礼再拜缓缓起身。这才发现朝堂之上,座次在最前面的是卫将军董承与辅国将军伏完,至于三公反在他们之后,董伏二人中间空出一张坐榻,明显是留给自己的。这样的年月谁掌握兵权谁就尊贵,即便是朝堂之上亦是如此,他不及多想赶紧落座。

  刘协见曹操落座,转眼又看看刘服,微笑道:“卿就是梁王世子吧?”刘服并没上过朝堂,只是刻意模仿着曹操的样子,生硬地举了一下笏板道:“臣乃父王仅有的一子,并无兄弟。”

  诸侯王子孙本是不能够随意入朝的,但现在不是锱铢计较的时候,他身为宗室子弟敢于来勤王,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刘协见到他实比见到曹操高兴得多,连忙问道:“梁王身体可好?”

  “父王日夜牵挂社稷之危,不敢有疾。”刘服的嘴真是巧,既表明父王身体康健,又顺口道出梁王心系朝廷。朝堂忠臣无不赞叹,就连曹操都欣羡地瞥了他一眼:这样乖巧的奏对亏他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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