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_王晓磊【十部完结】(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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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羽也是聪明人,知道曹操这般说辞是想要自己临走前许下什么承诺。若换作别人,这会儿不知要向他道出几车信誓旦旦的话,但关羽素来一诺千金,是不肯轻易向人许诺什么的,心里矛盾了半天才道:“关某此去得奉旧主,必定不悖大汉朝廷。只要明公不犯吾主,在下绝不主动与明公为敌。”

  许褚在一旁听着有气,把眼一瞪,嚷道:“关云长!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大耳刘备几无立锥之地,有何本领再犯我家主公?你也忒狂妄了吧?”

  曹操却不计较,喃喃道:“只要老夫不犯刘玄德,云长绝不主动来犯老夫……这个誓约倒也有趣。云长能谨守诺言吗?”关羽这等红脸汉子岂容他人小觑,手托须髯道:“关某一言九鼎。”

  “若背此约?”

  关云长威风凛凛以手指天:“若背此约,关某身首异地不得全尸葬埋!”

  曹操点点头,叹息一声:“好吧……但愿云长能遵守诺言。”这才松开那卷公文。

  “明公所赐一应财货珍宝,关某不敢领受,汉寿亭侯印绶已悬于营内,赤兔宝马也归还明公。关某孑然而来孑然而去,自下邳带来的兵马全数留下,只率夏侯博与几名仆僮护送二位嫂夫人。”

  曹操知他不愿再领自己的情,又迫于兵力的紧缺,这片好意全然领受,只道:“这些都由着你安排吧。不过赤兔马老夫赠予你了,以酬谢你刺颜良、诛文丑之功。这也不算赏赐,就算你我相交一场的见证吧。既为云长添一匹脚力,也为那畜生效力疆场得其所用。”

  “谢明公。”关羽甚是喜欢那匹战马,其实很不舍得归还,听他这般说真是喜出望外,“天色已然不早,关某这就离开营寨,也好趁夜色而行。”此处是交兵战场,即便自后营而走,也有可能受到袁军干扰,所以趁夜晚离开最为保险。

  曹操实是极不甘心,但再也寻不出什么可说的了,既已答应人家,长胳膊拉不住要走的人,耗到最后还得让关羽去啊。他手捻须髯讷讷道:“老夫有些疲乏了,就劳文远替我送一程吧。”

  关羽如释重负,张辽心绪怅然,两人各怀心事地应了一声,施了大礼自后门退了出去……曹操木然望着关羽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心头愈加烦乱。一员良将就这么去了,恰似一阵风吹拂而过,什么也没留下。日后再见面恐怕就是冤家对头了,明知如此还要放他去,这是不是太傻了呢?他猛一低头,又看到桌案上那些名单和告急文书——弃他而去的何止是关羽一人,各地大小官员数不胜数,这算不算是大势已去呢?

  许褚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这个关羽也太无礼,主公何不擒杀之?趁他还未离开,我去结果他性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若出尔反尔又与那刘玄德何异?”

  许褚摇头道:“唉……主公您与那刘玄德,乃是君子斗小人,跟他讲信义可占不到半点便宜啊!”

  “嘿嘿嘿。”曹操挤出一丝苦笑,觉得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又见许褚包裹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今夜看来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回帐休息去吧。”

  “侍卫主公理所应当,岂敢有半分懈怠。倘有一时不测,在下岂不罪孽深重?”

  曹操劝道:“明天还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呢。老夫过一会儿就睡,你也快快回去休息。若不养足了精神,怎能全力破敌?”

  许褚的箭伤实是不轻,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坚持:“既然如此,在下回去安歇便是,主公若需侍卫可令段昭、任福他们来伺候,明日卯时在下便过来替换。养足了精神好去宰那帮狗娘养的袁军!”

  “这就对了,养足了精神咱杀尽那帮狗娘养的东西。”曹操看着他高举盾牌走了出去,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话说得简单,可是怎么才能捣毁袁军的箭楼呢?即便能破坏那些箭楼,又怎么从根本上击退袁绍呢?这场仗从一开始兵力上就不占优势,经过这几个月的死伤消磨,寡众差距越拉越大,后方形势也不容乐观,真的还能坚持吗?他已渐渐有了撤退之念,暗地里以书信征求荀彧的意见,不知身处后方的荀令君又会是何种意见呢……

  正在曹操颓然而坐一筹莫展之际,忽听有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呼唤道:“属下求见主公。”曹操猛然抬头,见有一人跪在黑黢黢的帐口,究竟是谁瞧不清楚,只觉得那人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烁烁泛光,连忙问道:“外面是谁啊?”

  “属下徐佗,有要事禀报主公。”徐佗因耽误了刘备起兵的文书,被曹操责打一顿贬为军中小吏,协助卞秉管理军械,已经很长时间没面对面向曹操汇报事务了。

  “是你啊……”事情过去这么久,曹操也不怎么生他的气了,“有什么事吗?”

  “在下有破袁军箭楼之策,想亲自告知主公,请您斟酌斟酌。”

  “哦?”曹操来了精神,“快进来!”

  “诺。”一身皂衣的徐佗垂首而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卒,很识趣地留在了中军卫兵的身后没有进来。

  曹操万没想到徐佗会在关键时刻想出办法,还未听他诉说就先惭愧道:“前番我因刘备文书一事责打了你,确实有些过分。这些日子你协办辎重也没少受苦,整日在外面避箭办差,真是辛苦了,明天就回我帐中听用吧。”

  徐佗甚是恭敬:“在下办事不力理当受罚,主公无须自责,日后在下更当全心做事弥补往日过失。”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能这么想很好啊。”曹操嘉奖两句话归正题,“你究竟想出什么办法破袁军箭楼?”

  徐佗粲然一笑:“挖地道。”

  “地道?!”曹操又泄气了,“我军一举一动皆在敌人监控之下,只怕只要一动土,敌人就从上面看见了。”

  徐佗道:“倒也不难,咱们自帐篷里动土,敌人看不见。”

  曹操思考片刻还是摇头:“那恐怕也不行,挖出来的沙土怎么处理?再者固然可以挖地道通到营外,可怎么通到土山上呢?通不到土山上,人力强攻必定大有损伤,这个办法极难成功。”

  徐佗却道:“这倒没什么,属下命士卒观察地貌,已经详详细细画了一张图。我为您详细指点,主公一看自明。”

  “徐书佐办事比以前细心不少啊。”曹操深感欣慰,“那就拿过来,指给我看看吧。”

  徐佗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卷轴,恭恭敬敬捧到曹操身边,跪在帅案边亲自展开:“主公请看,这北面画的是袁军的营垒……这一大片是土山……这几处就是箭楼……”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卷开羊皮纸,对纸上的每个图案解释得都很清楚。

  曹操暗自诧异,这图画得倒很详细,不过地道的位置却没有标明,这对破敌有什么作用呢?可是卷轴还没有完全打开,或许他还有其他的标注,于是耐着性子听他讲解。哪知徐佗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双手不住战抖,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张着口直盯着曹操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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