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宣喜得险些欢呼起来,赶紧奏道:“军情紧急不可停兵待将,请将军速发兵符准贾信前去!”他又把这话扔回来了。
贾信久在河北领兵,士卒多与他熟识,曹丕自知再争下去实在没意思了:“唉……就准他去吧。”
“诺!”徐宣都没敢劳朱铄动手,一把抓起帅案上的兵符,匆匆忙忙奔了辕门。凉茂、常林也都暗甩冷汗,踩着棉花一般退出大帐。曹丕全然不知自己险些铸成大祸,怅然呆坐帅位,仰天长叹:“我欲建功何其难也!”他真的很苦恼,为什么自己运气这么不济,竟一件快意事都做不成呢?
朱铄眼见帐里没旁人了,一猛子蹿到曹丕身边:“公子何必苦恼?领兵打仗又不是好差事,何必去争?就叫贾信去吧,反正打赢了功劳也有您一份。”
“你懂什么……”
朱铄见他愁烦不解,眼珠一转凑到他耳边:“公子莫烦,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您呢!那个侍女的事我打听明白了,乃是先朝南郡太守郭永之女,安平广宗人,名叫郭寰,今年二十七岁……”
“去去去!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这个。”曹丕怒斥道,“你赶紧带兵去趟孟津,把我母亲接回来,若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做人啊!”
朱铄却道:“消息一来吕昭就领着兵去了,还让我给您带个话,绝对替您把老太太照顾好,叫您在丞相面前交待得过去。”
“不愧是家奴出身的人,就是心细,吕子展待我不错啊!”曹丕颇感欣慰,“那你也别闲着,跟贾信一块去吧,别给我丢脸。”
“不是我怕打仗,这不替您办着要紧差事了吗?”朱铄嬉皮笑脸道,“那个姓郭的侍女……”
“咳!现在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个。”曹丕捏了捏眉头。
“您听我说完了,这姓郭的是个奇女子。”
“你小点儿声!这是军营。”曹丕捂住他嘴朝帐外望了望,见只有一个卫兵,执戟而立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心下安稳了些,也忍不住好奇,“区区一侍女,有何奇处?”
朱铄凑到他耳边道:“这郭寰有个说出来吓煞人的小名。”
“名字有何吓人的?”
“她小名叫女王。”
“郭女王?”曹丕果真吓了一跳。
“您也小声些吧。”这次轮到朱铄捂他嘴了,“据说她生有异相,他父亲郭永赞叹‘此乃吾女中王也’,故而以此为名。可能是名头大压不住,郭永夫妇没几年就死了,她遭逢战乱落于铜鞮侯府,今年才被铜鞮侯荐入幕府,在王夫人身边为婢。”
“女王……女王……”曹丕别的都没注意,唯独对这个名字颇感兴趣,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郭寰白净细腻的肌肤。
朱铄甚会凑趣:“女王这名字好啊,一听就是个旺夫的名。女子若是女王,那娶她的男人又该是什么身份?”
“这事儿好办吗?”
朱铄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满口答应:“好办好办。王夫人最是通情达理不过,公子要个侍女她还能不给?她也没个儿子,将来不知指望谁,巴结您还巴结不过来呢!府里人那么多,缺个丫鬟谁往心里去?老爷子真要问起来,说夫人赏的也就搪塞过去了。里面的事有王夫人,外面我和吕昭办,您就静等抱美人吧。”
“行。”曹丕苦笑道,“也别白当一回坐纛公子,忙了半年就这么一件顺心事。但愿这个女王能去去我的晦气。”
曹操班师
冀州叛军虽声势浩大,但这帮叛乱者毕竟只是寻常的农夫和私人杂兵,根本无力抵御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贾信率兵戡乱,只一仗就把他们打得四散奔逃,河间诸县立时安定,田银、苏伯率余寇仓皇北窜,意欲逃出关外。可驻军幽州的乌丸中郎将阎柔又是何等人物?凭着私人关系致书鲜卑部落,鲜卑大首领轲比能当即发三千精锐骑兵给叛军主力一个迎头痛击,紧接着曹仁率部也赶到了。田、苏二人双双战死,余众或俘或降,这场叛乱不到一个月就被彻底平定了。
军报传至邺城,留守诸臣都松了口气,最庆幸的莫过于曹丕——父亲大军还在回归路上,母亲已平平安安回到邺城,这场叛乱总算是在自己手中平定,父亲面前也算好交代。但还有个棘手问题,田银、苏伯虽死,尚有数千投降、被俘之众,这帮人又该如何处置呢?
突发事件曹操没有预先安排,这就要靠曹丕自己做主了,为此他召集国渊、徐宣、凉茂、常林等商议。徐宣首先倡议:“丞相镇冀州六七载,广开恩路招贤纳士,未尝有失德之处。古人云‘小人有勇而无义者为盗’,今叛乱者皆穷凶极恶不逞之徒,若不加刑戮何以警示天下?《尚书》有云:‘天命明威,不敢赦。’请将军当机立断,早诛凶徒以免后患。”
徐宣素以德行方正著称,讲起话来引章据典绘声绘色,但多少有些书呆子气。多亏他那老冤家陈矫担任长史随军在外,若不然瞧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摸样,二人又要起争执。不过在场之人却没有异议——都是受命辅佐曹丕的,早处理完这场乱子,大家肩上都少些沉重。
曹丕本心也想诛杀这帮人,毕竟自己当了一回留守丞相,半年来竟无一件事能自己做主,真真憋屈死了。若不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杀伐决断,恐怕让父亲小看了。想至此曹丕抽出支令箭递与徐宣:“致书贾信,命他将所有俘获之贼就地处……”
“哈哈哈,原来大家都在,将军正处置军务了吧?”一个笑呵呵不紧不慢的声音打断了命令,众人侧目观看——程昱慢吞吞地走到了大帐门口。他上缴兵权不过半年时日,却俨然蜕变成一位闲居老者,穿一身朴素的灰布便衣,既不著冠也不系带,手里还拄着根青竹拐杖。行辕之内文官峨冠,武将披甲,也是他征战多年又有曹操关照,兵士们都敬畏三分,换了别人这副穿戴绝对进不了营。
曹丕一见程昱便有几分生厌——打仗的时候你不来,仗都打完了又指手画脚,倚老卖老说你什么好?心里不痛快,但碍着面子还得笑脸相迎:“原来是程老将军,您的病好些了?”
程昱拱拱手:“承您惦记着,是轻了不少。今日闲来无事闷得慌,到营里随便走走,跟当兵的聊聊天,不扰您的军务。”
闲着没事就来遛弯,这幕府中军大营在他眼里快成市井酒肆了。曹丕还得扮笑脸:“晚生正处理军务,老将军快快请进。妥与不妥之处还望您老多多教诲。”
“算了吧,平乱之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会儿又来叨扰,不太合适吧?”程昱话虽这么说,脚底下可没停,紧着往中军帐凑。
曹丕更不便阻拦:“快别这么说,您是老行伍了,即便进来坐坐也是晚辈脸上的光彩啊!快给老将军设座。”常林亲自搬了一张杌凳摆在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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