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曹操当然要治路粹一死,但事关家丑不能明彰其罪,只得借题发挥。正好要对天师道恩威并施,大可诛之以立威!况且昔日路粹受命弹劾孔融,群僚皆嘉其才而畏其笔,借故除之亦可笼络清流之心。如此一石三鸟之计曹操怎能不用?因此路粹才这么糊里糊涂地丢了脑袋……
众文武有的哀戚、有的惊惧、有的蔑视、有的无奈,嗟叹了一阵纷纷跟着曹操进了大营。司马懿搀起坐地痛哭的王粲:“仲宣节哀,保重身体才是。”扶着他一瘸一拐也入了辕门。
赵达望着那血淋淋的人头挂上高杆,又诡秘地瞥了司马懿一眼,也要入营,却被卢洪拦住:“赵兄且驻一步,小弟有事请教。”
赵达大大咧咧:“咱俩何时不能聊?只恐主公还有吩咐。”
“兄长有事瞒我。”卢洪神色凝重压低声音,“听说您在邺城以南置了好大一片田产,哪来的钱啊?”
赵达左顾右盼,见众人皆已入营,也笑嘻嘻道:“听说贤弟你也发财了,光好马就买了十多匹,还纳了一房小妾。”
“咳!”卢洪一拍大腿,“既然彼此都知道,那就明说吧。临淄侯给您送钱了是不是?实不相瞒,他也给我送了。”
“临淄侯?!”赵达面庞抽动,甚有惊惧之色,“可是给我送钱的是五官中郎将啊。”
卢洪也觉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你保的是谁?”
“临淄侯府的文学从事司马孚。兄长你呢?”
“五官将托我保的是司马懿……”说罢赵达愣了半晌,渐渐露出笑容,“难怪你昨晚口口声声说泄密的是路粹,原来是找个替死鬼。”
卢洪双手加额,甚是后怕:“路粹之子确与临淄侯关系不错,我也不是全然说假话。哪知主公已从杨修口中问出司马孚,当时小弟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事情败露。幸好你及时补了句‘路粹之子游走两府,必是司马懿在五官将府上听去,转告司马孚的’。我才逃过一劫!可当时我就想,你必定也受了贿赂,否则怎肯圆这谎话?”
“干咱们这差事的,谁知明天是风是雨?百官可以监察,众将也能得罪,若得罪了日后的主子,岂有好下场?不为那点儿钱,也得为身家性命啊!真要揭开二府丑恶之事,非但小祖宗们惹不起,就是老祖宗觉得丢脸,也得除了咱们啊!能结善缘尽量结善缘吧。”赵达话说至此竟流露出一丝苦涩。
“谁说不是啊……”卢洪也神情黯然,“升官已不指望了,能保善终就不错了。”
赵达又道:“我得了贿赂要保司马懿,可司马孚是司马懿之弟,若害他兄弟一死,也恐五官将不饶,这才帮你把谎圆上。不过也幸亏你寻出个路粹,我绞尽脑汁还真想不出个替死鬼呢!”
“兄长高明,见风使舵不露痕迹。若小弟没猜错,邢颙密奏之事可是司马懿从中穿针引线?”
赵达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卢洪讥笑道:“司马昆仲也忒荒谬,哥哥帮着五官将告密,弟弟却助临淄侯泄密,若非二府力保,兄弟俩险些双双栽进去。你说荒不荒唐?”
“荒唐?我看是高明!”
卢洪毕竟比赵达逊一筹,并未领悟:“何言高明?”
“司马懿揭露舞弊,得五官将信任;司马孚泄露邢颙上奏之事,得临淄侯之心。最后两位公子都花钱保他们,难道不高明?他们兄弟一边站一个,还有个老大司马朗,官居刺史只效忠魏公。”赵达手捻胡须不住冷笑,“既然猜不到哪棵树结果子,就每棵树下都站一人。这还不高明吗?”
卢洪也算阅人无数,仍不免心惊:“其心可畏!但那司马孚的的确确是个老实人。”
“他老实,他兄长可未必老实,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赵达搭住卢洪肩膀,满脸堆笑,“人家旱涝保收,咱也得想想法子。主公老了,日后谁能继大统尚未可知,贤弟这次给临淄侯帮了忙,我也跟五官将拉上了关系,咱俩共事十余年,虽非兄弟胜似兄弟。这样吧,咱俩各助一人,将来若五官将得势,哥哥保你无恙;若临淄侯继统,你就帮哥哥一把,如何啊?”
“甚妙,甚妙。”卢洪口上虽这么说,却不禁抬头望了望辕门上的首级——路粹不过害死一孔融,到头来竟没几人为他求情。我们俩戕害了多少性命?说是互保,岂能那么容易?他如今算五官将一党,我却帮了临淄侯,那我俩岂非仇敌?这话可千万不能当真……想至此低头在看,见赵达貌似和蔼微笑,眼神中却隐隐藏着歹意。
赵达也瞧出卢洪不信,但两人兀自虚情假意,你叫我一声“兄长”,我唤你一声“贤弟”。
[1] 古代巴族人分支,分布在今四川阆中一带,已汉化。
[2] 古代巴族人分支,又称寅人,主要生活在今四川渠县一代,已汉化。
第十二章 大破孙权,张辽威震逍遥津
合肥密教
建安二十年八月,就在曹操兵进南郑之际,淮南又燃起了战火。
二次西征之前,天下的局势是曹操、孙权抗衡于江淮,刘备趁机取西蜀,但随着曹操战略的改变,天下形势也变了。刘备忙于尽快安定蜀中以抵制北方,曹操则意图夺取汉中扼制刘备,曹、刘两家角力之势渐成,反倒给孙权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长期以来孙权有两大图谋:一是夺取荆州全据长江之险,二是在淮南立足进而经略北伐。两者相较而言,前者乃自固之需,后者则是日后的发展方向,故而谋取荆州尤为重要。前番曹操南征不战而退,孙权就预感到机会来了。果不其然,曹操开始了第二次西征,孙权也开始向荆州下手。先派诸葛瑾入蜀索要荆南之地,在遭到拒绝后派兵至公安接回妹妹,结束了这段政治联姻;继而在摸清曹操兵过散关无暇东顾的情报后,派吕蒙率兵二万抢夺长沙、桂阳、零陵三郡。
荆州方面猝不及防,镇守长沙的赵云已入蜀,桂阳太守廖立弃城而逃,二郡立时落入孙权之手,唯零陵太守郝普坚守城池,情势甚是堪忧。关羽闻讯立即向蜀中告急,继而提兵三万进军益阳,欲以武力夺回;孙权却早派鲁肃率军一万进入巴丘以防其变,自己则统率诸部屯于陆口以为后援,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两家皆知曹操才是最大敌人,为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以关羽、鲁肃为首的孙、刘两家将领在益阳单刀相会,商讨解决的办法。但会谈中双方各说各理,无法达成一致,最终不欢而散。时至六月,刘备率兵从城都赶回荆州,大军屯于公安,摆出一副必以武力解决的架势,鲁肃兵少陷入险境。
孙权料知情势不妙,急发文书调包围零陵的吕蒙回援鲁肃。如今之吕蒙非昔日可比,自受孙权训教,广读诗书研修兵法,再不是仅有一夫之勇的“吴下阿蒙”。他接到告急文书,既不敢不从,又不忍放弃三郡优势,于是略施小计,寻来郝普的旧友邓玄之,假造关羽遭孙权奇袭而败的军报给邓玄之看,并使其入城劝郝普投降。结果郝普中计献出零陵,吕蒙安排好守军速至益阳与鲁肃并势——两家还是对峙之势,但三郡已易其主。
52书库推荐浏览: 王晓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