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齐谐/子不语_[清]袁枚【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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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嗣后邻县苦旱,必来相延。王但索饮,不受币,且曰:“一丝之受,法便不灵。”每求雨一次,则家中亲丁必有损伤,故亦不乐为也。刺史即蓝芷林亲家。芷林为余言。

  烧狼筋

  蓝府有狼筋一条,凡家中失物,烧之,则偷者手足皆颤。有女子公子失金钗一只,不知谁偷,乃齐奴婢甘姆数十人,取筋烧之。数十人神气平善,了无他异,但见房门布帘闪颤不已。揭视之,钗挂其上,盖妇公子走过时,钗为帘所勾留耳。

  王老三

  江西陶悔庵行五,妻某氏,偶与姑口角,忽腾身而坐屋瓦上,大笑不止。再三招之,始下,口作北京男子音曰:

  “我天津卫王老三,谁人不知?年一百三十岁矣!从北迁南,住此已七十年。此屋是翰林蒋士铨故居,我犹见其初生时也。”家人闻之大骇,问:“汝鬼耶,狐耶?”曰:“我非鬼非狐,乃半仙也。我所住处被汝家五爷拆毁,使我无安身之所。我权立瓦檐七日,既冻且饿,不得不借寓你家娘子身上,速买面来疗饥。”与之面,一啖五斤。五爷者,悔庵也,问:“五爷并未拆房,何得云尔?”曰:“所拆者东厢庭柱下是也。”先是悔庵得古钱千文,欲其生青绿,故掘柱下埋之,不知即此怪所居。问:“既恼五爷,何以不附五爷身上?”曰:“彼手内有印,我畏之,故不敢。”悔庵因而自视其手,有纹正方,平素亦不自知也。

  陶太夫人责之曰:“汝既自称半仙,便当知男女有别,何以缠扰我家娘子?”某氏即作男子揖状曰:“我自知非礼,但不附你家娘子身上,恐所求不遂。因知男女有别,故我夜间不许他睡,教他张着眼,所以避嫌疑也。且我高年修道,岂复再有邪念耶?”问:“何求?”曰:“送我迁居。”问:“作何送法?”曰:“请五爷用有印之手,用红纸写王三先生之神位,贴向东湖水边松树上,则我去矣。”如其言。又曰:“我尚需衣冠才去。”乃向纸店买纸衣冠焚之。又大笑曰:“我布衣也,并未入学,又未捐官,何必用此金顶帽哉?速换!速换!”视店中纸冠,果有金顶,乃去之。悔庵亲持纸牌送贴东湖松树上,闻空中呼谢者再,从此家中平安。

  问其妻,曰:“我与姑口角时,忽见空中有短而髯者,以手堤我至瓦上,此后我不知矣。”怪在家作闹时,人问休咎,有中有不中,问多则不答,曰:“我答何难,但你辈亦须哀怜娘子,省费些中气。”闲亦作诗数句,文理粗俗,未落款但云“王三先生高兴”六字而已。

  择风水贾祸

  湖南孝感县张息村明府,葬先人于九山。事毕,别买隙地五亩许,将造宗祠。工人动土竖柱,得一朱棺,盖已朽坏,中露一尸,骷髅甚大,体骨长过中人,胸贯三铁钉,长五六寸,腰有铁索环绕数匝。工人不敢动,告知明府。一时宾客尽劝掩埋,另择竖柱之所。张不可,曰:“我用价买地,本非强占,且风水所关,尺寸不可移。此古墓也,可以迁葬。”乃自作祭文,具牲牢祭之。祭毕,仍令迁棺。

  工人锹方下,遽仆地喷血,骂曰:“我唐朝节度使崔洪也,以用法过严,军人作乱,缚我钉死。国家衰乱,不能为我忿诛凶,葬此八百馀年。张某何人,敢擅迁我墓?必不能相恕也!”言毕,工人起而张明府病矣。诸宾客群为祈请,病竟不减,舁归数日而卒。

  飞僵

  颖州蒋太守在直隶州遇一老翁,两手时时颤动作摇铃状,叩其故,曰:余家住某村,村居仅数十户。山中出一僵尸,能飞行空中,食人小儿。每日未落,群相戒闭户匿儿,犹往往被攫。村人探其穴,深不可测,无敢犯者。闻城中某道士有法术,因纠积金帛,往求捉怪。道士许诺,择日至村中设立法坛,谓众人曰:“我法能布天罗地网,使不得飞去,亦须尔辈持兵械相助,尤需一胆大人入其穴。”众人莫敢对,余应声而出,问:“何差遣?”法师曰:

  “凡僵尸最怕铃铛声,尔到夜间伺其飞出,即入穴中持两大铃摇之,手不可住。若稍息,则尸入穴,尔受伤矣。”

  漏将下,法师登坛作法,余因握双铃。候尸飞出,尽力乱摇,手如雨点,不敢小住。尸到穴门,果狰狞怒视,闻铃声琅琅,逡巡不敢入。前面被人围住,又无逃处,乃奋手张臂与村人格斗。至天将明,仆地而倒,众举火焚之。余时在穴中,未知也,犹摇铃不敢停如故。至日中,众大呼,余始出,而两手动摇不止,遂至今成疾云。”

  雨僵尸野合

  有壮士某,客于湖广,独居古寺。一夕,月色甚佳,散步门外,见树林中隐隐有戴唐巾者飘然来者,疑其为鬼。

  旋至松林最密中,入中古墓,心知为僵尸。素闻僵尸失棺上盖便不能作祟,初夜,先匿于树林中,伺尸出,将窃取其盖。

  二更后,尸果出,似有所往。尾之,至一大宅门外,其上楼窗中先有红衣妇人掷下白练一条牵引之。尸攀援而上,作絮语声,不甚了了。壮士先回,窃其棺盖藏之,仍伏于松深处。夜将阑,尸匆匆还,见棺失盖,窘甚,遍觅良久,仍从原路踉跄奔去。再尾之,至楼下且跃且鸣,有声;楼上妇亦相对,以手摇拒,似讶其不应再至者。鸡忽鸣,尸倒于路侧。

  明早,行人尽至,各大骇。同往楼下访之,乃周姓祠堂。楼停一柩,有女僵尸,亦卧于棺外。众人知为僵尸野合之怪,乃合尸于一处而焚之。

  鬼幕宾

  毗陵王生,年四十余,游幕关中。时虚庵庄公知县事,延至幕中。是年秋,与署中友暨庄逵吉诸人同至城隍庙看菊,苦无佳者。王生偶拾一枝,遣仆送妇。逵吉阻之,以为神前之物,不可轻动。王戏曰:“某一生直道,神明必不见怪。如欲加谴责,我为之代办公事一二件何如?”

  明年三月三日,王生无疾而终,各以为骇。更余忽醒曰:“予独坐,见一使者持一名柬至邀余,即同步出门外登舆。行里许,至城隍庙。神降阶迎,行宾主礼,曰:‘先生折我菊花,许我办案,兹有某县积案,迟延日久,尚未审结,恭邀先生一商。’少顷,吏捧积年案卷至,主人退出。余阅诸情节,皆属易办,惟有误勾某罪人一案,余批云:‘骨肉未寒,犹可还阳。否则东岳行查檄至,城隍将受处分矣。’神出视大喜,云:‘先生所见,甚合我意。

  ’茶罢,仍送至丹墀,曰:‘尚有一事奉托,如晤包少府,渠承办工程木料,日内可到矣。’余唯唯别出,登舆而归,取床头青蚨三百,犒其从者而醒。”

  越三日,仙游大水,木料皆出黑口镇矣。包少府者,醴泉同知包某也。至今人呼王生而为“鬼幕宾。”

  雷震蟆妖

  严陵宋淡山于乾隆丁亥夏见遂安县民家雷震其屋,须臾天霁,一无所损,惟室中恒有臭气。旬日后,诸亲友以ヅυ之戏环聚于庭,天花板内忽有血水下滴。启板视之,见一死虾蟆,长三尺许,头戴综缨帽,脚穿乌缎靴,身着玄纱褙褡,宛如人形。方知雷击者,即此是虾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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